「历史工作者应该对康有为的历史作用
予以实事求是的肯定，
既不要抬高，也不要贬抑」
《戊戌奏稿》书影
康有为在宣统三年（1911年）六月刊印的《戊戌奏稿》是研究戊戌变法和康有为的重要材料，大家对之深信不疑。然而，康有为本人所刊印的，并不是他戊戌时期的真奏折——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奏折原稿不在手头，另一重要原因则是辛亥革命的政治需要。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黄彰健最先提出了康有为作伪的论断。孔祥吉先生利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书和一档所藏档案，对康有为的变法奏议进行了细致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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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
《康有为变法奏议研究》一书，阐明并重新评价了康有为与维新派的变法思想和活动，作者孔祥吉先生挖掘了许多人们未知的新材料，不拘泥于传统与权威，力求创新，发人之所未发，言人之所未言。自出版以来，一直被学界认为是从事戊戌变法史学研究的必读书籍。近日，《康有为变法奏议研究》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再版。今天我们选取了这本经典好书的前言，以飨读者。
书名：康有为变法奏议研究（清史研究丛书新编）
作者： 孔祥吉
ISBN：978-7-300-33294-9
定价：119.00
出版日期：2025-01-15
《康有为变法奏议研究》前言
孔祥吉
《公车上书记》
康有为是中国近代最早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以自己满腔的热忱、宏伟的理想以及过人的胆识，发动了一场 “举国更始以改观，外人色动而悚听”的维新变法运动。这次规模空前的改革运动，是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后，国势危如累卵，列强登堂入室的险情下发生的，改革的重点是取法泰西，振衰起弊，开通风气，启迪民智，对于中华民族的觉醒，以及中国经济、思想、文化的发展，曾经产生过深刻的影响，它的历史意义正在愈来愈受到人们的重视。
康有为的名字最早进入我的心扉还是20世纪50年代初期，我正在山西省运城师范附属小学读书的时候。大约在二三年级，我们班上从离运城不远的闻喜县转来一位女同学，她活泼好动，善于言辞，因此，没过几天我们便无话不说了。在课余饭后的闲聊中，我们得知，她的曾祖父就是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杨深秀。她常把曾祖当年在北京跟随康有为变法，专门与守旧派作对，最后被慈禧太后砍去了脑壳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她讲得娓娓动听，常常使我入迷。这位同学的家就住在鼓楼巷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黑门里，记得有一天放学后，她还引我到她家看了杨深秀年轻时的照片、生前使用过的印章和他亲手书写的诗词。打这之后，每当路过她家的门口，我总是怀着崇敬的心情，凝神朝里面张望......于是，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林旭、杨锐等维新志士的名字一个一个地逐渐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
60年代初期，我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读书，虽然专业不甚对口，但是，我对戊戌变法却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浏览梁启超的《戊戌政变记》、康有为的《戊戌奏稿》以及汤志钧先生等研究戊戌变法史的一些著作。但是真正的研究工作尚未开始，一场十年内乱便把我们的民族推向了灾难的深渊。直到“文化大革命”平息之后，我才得以重操旧业，开始了对戊戌变法史的研究。
晚近以来，对戊戌变法史的研究，除了已刊的官文书之外，大多依靠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关于戊戌变法的著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中国史学会组织翦伯赞、段昌同等老一辈历史工作者编辑了《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凡四册，为这一专题史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但是，由于这些资料大多是当事人的回忆录式的作品，加上感情作用的支配，常常把 “真迹放大”，以致许多记载均与历史原貌不符。
直到1981年我才在林敦奎老师那里听到了黄彰健先生撰写了一部《戊戌变法史研究》的消息，于是我千方百计地借来了一部，很快翻阅一过。我发现黄先生真不愧是第一个从档案资料入手，对戊戌变法史进行剖析的史学家。国家档案局明清档案馆编辑的《戊戌变法史档案史料》，1958年中华书局就出版了，国内学者虽然亦有借鉴此书从事研究的，但是，没有人像黄先生那样仔细推敲，深入考求。是他最早揭出康有为篡改 《戊戌奏稿》的奥秘，提出康氏当年并非主张开国会、行宪法。
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也逐渐地觉察到《戊戌变法史研究》的有些结论，是在没有可信史料作为基础的情况下，依靠推理得出的，还有进一步深入发掘的余地。于是，我便利用北京故宫博物院丰富的藏书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收藏的光绪朝录副奏折、朱批奏折、宫中杂件、光绪十四年到光绪二十四年的《上谕档》《早事档》《电报档》《随手登记档》以及信札等其他的一些私家藏档，在汤志钧、黄彰健等先生研究的基础上，开始对戊戌变法史和清末的历史进行自己的探讨。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史学界过分强调阶级观点，因而对康有为的评价不甚公允。黄彰健先生则由于发现了康有为的作伪，因而对康有为的批评也多少有点过于尖刻。对此，我是不以为然的。我时常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凡中国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倘与传来的积习有若干抵触，须一个斤斗便告成功，才有立足的处所;而且被恭维得烙铁一般热。否则免不了标新立异的罪名，不许说话；或者竟成了大逆不道，为天地所不容。”(《热风·随感录四十一》)康有为的改革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因此，在晚清总是被当权的西太后等人视作 “大逆不道”。然而，不管守旧势力对康有为如何指责咒骂，也不管康有为想“谋取高位”的动机是何等卑微，而他所倡导的这场变法的运动，确确实实是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给愚昧闭塞的封建社会，吹进了一股股清新的政治空气，揭开了近代思想启蒙运动崭新的一页。虽然康有为在许多场合下声称他忘不了 “列祖列宗”，表白他无意从根本上推翻旧制度，然而人们还是从康有为变法奏议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新时代的曙光。因此，我总觉得历史工作者应该对康有为的历史作用予以实事求是的肯定，既不要抬高，也不要贬抑。
最后，需要略加说明的是，本书的主旨在于运用康有为的变法奏议为基本线索，对戊戌维新史进行研究。因此，对于一些坊间未见刊刻流传的珍贵的重要史料，尤其是康有为的奏折，或是康氏代他人草拟的疏稿，我有意地多引用一些，以便读者能准确地理解康有为的本意。几年来我陆续写了《甲午战后康有为变法条陈考略》《康有为戊戌年变法奏议考订》《〈戊戌奏稿〉的改篡及其原因》等论文，为避免重复计，一些言官们的奏议出自康有为之手的考订，我尽量不提或少提。书中不少资料抄自清档或未刊函札，这给校对工作亦带来很大不便。
本书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故宫博物院图书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室、北京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参考阅览室、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图书资料室等等单位的大力协作，没有它们的鼎力支持，我是难以完成这部书稿的。在写作过程中，辽宁教育出版社的赵秉忠同志给予多方指导，人民出版社潘振平同志从筹划章节到审阅书稿多著辛劳。所有这些，都是我不能忘怀的。
著者
1986年仲秋于中国人民大学林园镂石斋
/ 作者简介/
孔祥吉（1943—2021），晚清史、中国近代史学者，著名戊戌维新运动研究专家。曾任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副教授、兼职教授，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日本东京大学客座教授，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特聘专家。著作有《康有为变法奏议研究》《戊戌维新运动新探》《晚清史探微》《康有为变法奏章辑考》《清人日记研究》等。
/ 内容简介/
本书以康有为向清廷多次上书以及代大臣草拟折稿为主要线索，深入探讨了戊戌维新运动的原委与进程，阐明并重新评价了康有为与维新派的变法思想和活动，特别注意当时的政治事件以及各个派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展示了一幅又一幅场景宽广而激动人心的政治画卷。作者孔祥吉徜徉在档案的海洋里，挖掘大量珍贵的一手材料，不囿于权威、传统之说，力求创新，发人之所未发，言人之所未言。
本书于1988年出版，是作者第一部专著，也是作者得意之作，虽已历三十多年，今天依然是研究康有为变法思想与活动绕不开的著作。
/ 目录/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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