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岁月悲凉之命运多舛的表弟（上）
民生
生活
2025-01-06 00:03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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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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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琉璃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夜里从睡梦中醒来，内心无比难受，温热的泪珠从脸颊滴落到枕头上，心底里油然生出“岁月悲凉”四字，越思虑，越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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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表弟亦阳初到我家时，刚刚满月。因计划生育不敢养在自己家，就抱来我家。高中辍学在家的大姐也一起住了来，专门照顾她的弟弟。大舅和妗子半辈子终于盼来这么一个儿子，年少的我并未能体会也难以理解他们的那种欣喜，只觉得我妈要更加忙张了。大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怎么管一个小娃娃？更多时候都是我妈在忙前忙后，大姐跟着搭把手。那时初二三的我，常在心里愤恨：凭什么他们的儿子送到我家养？凭什么他们自己生的送出去了不要，反过来还要再替他们家养娃？妈说，我们哥仨小时候，爸爸和叔伯们分开家，没有钱自己盖房子。是大舅帮衬着才盖起了以前住的几间老房子。妈说，做人就是这，要多想着人家对咱的好。虽然反感大舅和妗子，但我素来与大姐亲密，也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表弟。一过星期回家，我们轮流抱他，逗他玩，也觉得日子挺快乐。中间妗子有来管过一段日子，但不知为何，她总是不待见这个娃，管起来也很没有耐心，嫌他爱哭，不耐烦等等。没管几日就又走了，还是大姐和二姐管得多一点。还有些时候，大舅一家人没一个在这儿的，照顾亦阳的活全落在我妈身上。我妈任劳任怨，也丝毫不说什么。亦阳要学会说话的时候，常听到我们喊爸喊妈，有一天很特别地，也问我爸妈喊起了爸妈。我们听了哈哈大笑，可是又教不会他“大姑”“大姑夫”这样的词汇，心里又欣喜又感动。农忙时节，爸妈再忙也没有烦躁过。每天回到家听到亦阳的一句亲昵称呼，看到他的纯真笑脸，劳累便已消去大半。亦阳到我家的第一年冬天，还没到他一岁生日时，一天晚饭后，小小的亦阳穿着我小时候的一件棉袄，戴个毛线帽子，不知怎地，就自顾自地在堂屋里走了起来。妈惊喜无比，赶快让爸去灶伙屋拿菜刀。我还没反应过来呢，爸已经拎来菜刀，顺势在亦阳的两脚间“咔咔咔”砍了几下。原来这是民间风俗，小孩子刚学会独自走路时，要用刀砍开“绊脚索”，以后娃娃就会自己走路了。会走路的亦阳嘴巴更是甜了，慢慢也学会了喊“大姑夫”和“大姑”。童稚的“姑”音听起来特别好听，家里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跨过年的正月十五，亦阳一周岁了。还是不敢回家，在我们村带的喜面客。亦阳会说会走以后，更加认人了。对他的爸妈---我的大舅和妗子，反应比较冷淡。妗子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亦阳对她也没有任何依恋。后面担心娃越长越大他们再领不走了，一岁半的时候，亦阳跟着大舅和妗子回了他家。从此，开始了他的悲惨人生。刚回去的前两个月，我妈总放心不下。听说亦阳回去以后总是哭，我妈隔三差五就跑回去看。妗子开始碎嘴，说我妈总回去勾引她儿子。我妈伤了心，便决定不总回去。毕竟是人家的儿子，早晚都得接受自己的父母。但心里又担心，总是忍不住嘴里碎碎念，不知道亦阳在家又挨打没有，不知道亦阳哭了他妈会不会有耐性哄他，这娃是个顺毛捋……大舅和妗子是标准的守财奴，只挣钱不花钱。屋里不收拾，衣服不咋买，吃的也不讲究，有了钱就存起来。那个时候大姐已经辍学，二姐上了个普通大专，家里的日子蛮能过得去。唯一的宝贝儿子，吃和穿都不舍得。只穿别人给的旧衣服。很少有零食吃，每次看到邻居家小孩吃零嘴亦阳都特别馋。妈但凡回娘家，都会给他带不少东西，但听说妗子总是爱藏起来，导致表弟在吃这方面，总是很欠。表弟三四岁时的一个夏天，烈日炎炎。妗子骑自行车去赶集，把他放后座。他才那么小啊，怎么能坐稳那种二八杠自行车的大后座？结结实实摔在了柏油公路上，疼加害怕，表弟哇哇大哭。长时间的惊惧和照料不周，亦阳发了高烧。烧到40度退不下去，发展成脑膜炎，送到市中心医院ICU病房。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大舅担心亦阳要不行，打电话让我妈去看他最后一眼。因为他在重病时，嘴里念叨的还是曾经温暖照顾过他的大姑。妈匆忙赶去，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亦阳，心疼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亦阳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但是，他不会说话了，也不会走路了，整个人的智力完全退化到了一岁左右的时候。出院后的亦阳，具体是怎样一点点又学会走路和说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之后的日子里，每想到他身上曾经历的这段过往，心都直打哆嗦。再后来，亦阳上了学前班还是一年级，跟同村的小伙伴一起走路上下学。别的孩子去学校都带个块儿八角的买个糖吃吃，亦阳没有。别的孩子都有一个宽容温和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妈妈，亦阳没有。某一个下午放学的时间，亦阳回来后发现大门紧锁。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家人，在穿过家门前的水泥路时，被一辆电动车碰倒，车轱辘从小腿上无情轧过，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到了邻居们出来探看……肇事者看到是小孩，便一把把他拉了起来。哪知当时他的小腿已经骨折，完全使不上力。还没站稳就又“哐哧”一声重响，一头栽在地上。肇事者想走，被眼疾手快的邻居一把拉住。这边赶紧打电话问他妈去哪儿了，而他妈跟个没事人似的说去亲戚家借什么干农活的东西了。无知而又懦弱的大舅和妗子，同意肇事者的提议，去建庄骨科给亦阳看腿。那么小的年纪，腿上上了钢钉，夹板固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亦阳又疼又烦躁，妗子没管几日就又开始唠叨说他俩犯冲，娃不听话之类。恰巧那时候我大学放寒假回来在家，表弟小时候我管过，与我也亲。妈说让我去住几天陪陪他，给他解解闷。我立马去了。小家伙很开心，我拿手机给他拍各种怪照，逗他开怀。晦暗的日子里仿佛也进来了那么一丝光亮。熬了大约两个月，亦阳才出院回家。这个事解决得很不好。肇事者是邻村老乡，家里也不富裕。医药费生活费全出了，说再给拿些营养费行不行。妗子不愿，狮子大开口非要人家赔偿多少钱。结果官司打了，钱也没要到，营养费也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亲戚们都说，她跑官司的精力用在照顾表弟身上，也是个正事。可她眼里，只有钱最重要。表弟的经历让我们唏嘘。哥哥们和我一致愤慨激昂，想要把亦阳接回来，我们自己养，成我们家的孩子。跟着他妈纯属是活受罪。可是事情哪是小孩子想的那么简单的。妗子待他不好，他却是大舅的命根子。只是无奈大舅是个粗人，多数时候只是外出干活挣钱，管他的事，还是妗子做主。而且，大舅管不了妗子。跌跌撞撞，表弟又继续上小学。脑袋永远不好使，字不会写，课文记不住，总是莫名脑袋疼，情绪有时还烦躁，时不时会打架，且永远是吃亏的那一个。小学里换了大概三个学校，不受老师待见，妗子去学校无理取闹，六年级时终究还是上不下去了。妗子开始想法让他学手艺挣钱。去饭店，去修车店，当学徒，他吃不了苦。去KTV当服务员，与人相处不来，被卖还帮倒数钱，总是被利用。中间又去上技校，没个几天就又逃学乱跑。说去打工要点生活费，就几天不见人。花的比挣得多，干一天想歇三天。交朋友总被辜负，他有钱了一群狐朋狗友，没钱了就形单影只。小小年纪染上了不小的烟瘾，黄头发，谈女朋友耍酷，完完全全的没有三观。大概是前年的秋天一个下午，我突然接到三姨的一通急电，说亦阳喝了农药在县医院，不配合医生洗胃。只好多喊一些在社旗的亲戚去帮忙按着他。我听了立马赶过去。已经一米八身高的他，躺在床上就是不肯让医生往胃里插管。说自己活着没意思，死了算了，让我们不要管他。我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对他说的什么了，最后勉强说服他洗了胃。我以为大舅不知道他出事，着急慌忙打电话想让在市里干活的他回来。那边接到电话的大舅异常平静，说，不管他，他想死就死吧。我不清楚，也不能理解，我的这一家亲戚们都是什么脑回路。而我又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郁闷至极，我管完亦阳洗胃我回我家。梦里，我走在不知来路不知去向的大街上，同行的人举起手机对着天上四五点钟的月亮，说，善良的人拍此时的月亮，会从屏幕中看到沐浴着金光的庙宇殿堂，像天堂一样；而恶人则会看到凶神恶煞的神仙，似《西游记》雷音寺里的罗汉，凛然正气中带着一股煞气，逼问你的灵魂，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乡土文学《乡土中原》（Hometown Central Plains）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刘永科 郑长春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
图片版权均归原创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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