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绿化树”有不少是果树,这些果树里又有不少是芒果树。
前年刚来玉林的时候,正巧遇到芒果季,有同事相约扛着竹竿去打芒果。竹竿是校园里小山上现找的,是自己倒掉的竹子,不是我们折的或是伐的,我们没有这本事。
去年,满校园的芒果树似乎一个果子都没有结。不但我没有看见,听到的话也都是说:“今年怎么没看着芒果呢?”于是我们几个参与过打芒果的人都有点心虚,互相悄悄说:“不会是我们去年把芒果打伤,或是打伤心了吧?”然后“校龄”比较长那几个又互相安慰也安慰我这个新来的说:“不会的!又不是只有我们打,校园里的老师、学生都在打。再说了,年年打,年年都没事儿!”
前些天,林老师下课回来说,看见学生在路边的芒果树下捡到芒果了,是就在眼前,眼睁睁地看见的。那语气又兴奋又委屈。我笑:“找时间小姐姐带你也去捡!”
我们的家属区和教学楼大多在校园的西侧,上下班路上看到的芒果树大多在王力湖东侧的湖边——湖边的短岸和湖边的一小片平地。
王力就是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先生,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之一,玉林博白人。我们校园里的这个湖以他的名字命名,湖边有他的半身塑像。
从王力湖边的平地再向东,穿过马路,那一片小山坡就是我们前年打芒果的地方。这小山坡上有许多树,都是芒果树,我经常在那里透过树缝看夕阳。山上还有三条错落的小径和几处石桌石凳,前年的寒假里我还在小径边捡到过饱满的果子。
瓜熟蒂落,果熟也会落。晴天会落,刮风下雨更会落。玉林这个地方很少有大风,更不要说狂风,所以微风一起就差不多是该出去“寻寻觅觅”的时候了。
大大小小、黄黄绿绿,路边、路边的䓍地上,还有路边的树丛里,只要仔细找,从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一遍没有大不了再寻一遍。我们找到的不但有巴掌大金黄圆实裹着柔润果粉的成熟果子,也有不大不小质地硬实还绿得十分纯正的。还有一些特别小的果子也会被风摇下来,小到什么程度呢,反正我戏称它为“腰果”。
捡芒果,大多时候和林先生同行,我们得出来的一个结论就是要靠眼神、靠细心,也要靠机缘。有一次,就在那小山坡上,我在前边走过不到一分钟,林先生在后边就捡到一个金灿灿的大芒果。我说明明我过去的时候地还没有,千真万确还没有。他说他信,因为那芒果明晃晃地就落在石板路上。我这是早了一步,当然也有迟了一步的情形,落下的果子被小鸟、被松鼠、被蚂蚁和那些早到的人抢了先。
刚开始捡芒果的时候,林老师极其地认真,当然后来越发地认真。在一棵树下捡到两个黄黄的大芒果之后,他继续低着头向前搜索,一边走一边跟我说:“那棵树下有俩,这棵树下怎么什么都没有?”我说:“你抬头看。”他很信话地抬头,结果发现头上的树根本就不是芒果树。他从此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从一棵树下转战到另一棵树下时会先抬头看到底是不是芒果树。当然,后来根本不需要看,他已经熟悉了路边到底哪个位置站立的是芒果树。
林先生捡芒果之后,还有一个后续工作,就是在择除自己裤腿上扎着的鬼钗草。我穿裙子,也不大往草木深处去,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鬼钗草我在家乡没见过,据说学名叫白花鬼针草,别名极多——金杯银盏、金盏银盆,我猜是因为它的花朵,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虾钳草、蟹钳草、对叉草,我猜是因为种子的形状,一般有对生的两根尖尖;一包针、粘人草,我猜是因为它们粘连万物的“品性”,有点像我们北方乡野极其常见的生满倒钩的苍耳。
林先生择鬼钗草的手法很特别——择完了肉眼可见的草籽,还要从大腿一直抚摸到小腿,又从小腿抚摸到大腿,摸完前面摸后面,侧面还得扫一遍。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是真没看懂,忍不住直接问“你干啥呢”,他说:“我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剩余的鬼钗草。”然后又说:“这是爱自己的姿势!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自己!”
我拾芒果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打芒果的人。
先是一对看上去70岁上下的老夫妻,女的中等个儿,男的则要高出她许多,还戴着一副眼镜,极可能是学校的退休教师。他们带着一根,不,不是一根,是两根用铁丝绑接在一起的竹竿,竹竿上边还绕着一个于芒果而言大小适中的网兜。老先生负责在前面打,女士负责在后边收,附近草地上的袋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
我还在路边看到过一个大姐。能被我这个五十几岁的人在心里叫“大姐”,自然一定也得是60岁的人了。她的工具是一段竹竿连接着一段钢管,我看到过她奋力挥竿和俯身捡拾芒果的样子。野蛮的喜悦,我们前年暴力打芒果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我去驿站取快递,不到200米的距离,我走过去又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她的满载而归。大姐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十来只芒果有黄的也有绿的,又大又饱满,丝毫不像我捡的那些那般大小不匀。长长的竿子被似乎只有一米五几的她扛在肩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
其实,更多参与打芒果运动的人是学生,打芒果是一项让他们非常开心的校园活动。到了芒果成熟季,大约就是校园的十月底,芒果树的附近经常能够看到忙碌的学生。他们有的徒手上树直接摘取,也有的会动用工具。
学生打芒果使用的工具就是各种杆子,有从网上购买的专门工具,也有就地取材的竹竿。我见过的最精致的是那种可伸缩的不锈钢杆,缩回去六七十厘米抻出来四五米长,杆头还有用来保护果实的钢抓,合拢时可以把果子抓住,就像握在手掌心里。打芒果的学生离开后,各种形式的竹竿,长的、短的,粗的、细的,黄的、绿的,都以“公共工具”的性质横躺竖卧地“寄存”在树下。毕竟芒果季要持续一段时间,好用的工具就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今年只想捡芒果,但不妨碍我在走过时瞄一眼那些竹竿,细的像成人拇指那么细,粗的像成人胳膊那么粗。
王力湖边一棵芒果树下稍远的地方是一片草地,草不是真的草,是一种叫南美蟛蜞菊的植物。南美蟛蜞菊的茎是匍匐茎,长成一片后看起来就像是草丛。我曾在这“草丛”里捡到过非常漂亮的芒果。菊丛不在树的正下方,甚至不在树梢的正下方,应该是果子成熟了,风一吹,就荡个弧线飘落到这里。
有一天我在菊丛旁边发现了一根短短的竹竿,前方还绑着一个铁丝弯成的钩子。它实在是太短了,举起来连最低的树梢都够不着。我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它是干什么用的。第二天再经过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就悟了:这个钩子应该就是用来拨开菊丛的,而拨开菊丛则是为了更好地发现隐藏其中的芒果。
在树下捡芒果,难免会遇到上树的人。上树的人里有男生,也有女生。有一次我远远地过去,看见林先生正在树下跟一个高个子女生说话,女生的脚边是一堆大大小小绿色的还未成熟的芒果。我走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发现树上还站着一个娇小的女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但林老师还是叮嘱她们注意安全,结果树上的女生大声说:“老师,我本地的!”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树下的女生则说:“我们回去做酸嘢,给全班同学吃!”我一边笑着说她们这是涸泽而渔的打法,一边推还想再唠叨点什么的林先生:“你快走,别干扰她们的注意力。更不安全!”
捡芒果,开始的时候空着手去,后来发现经常双手不够用,就在兜里揣个袋子。那些“战利品”,路上遇到人就送人,路上遇不到也可以送到朋友家里。芒果捡了不少,一行两行地摆在地上,很是诱人。校园里的芒果树说不上是什么品种,作为案头清供色泽悦目芬芳宜人,吃起来也大多香甜,但总归是还有“野性”,果核较大,纤维略粗。
我对林先生说,你记不记得有首古诗说“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林先生说,你啥意思?我说,趁着还没上冻,可以把我们捡到的芒果寄给北方的老师和朋友啊!
林先生看都不看我,说你得提防着路上磕碰。我说,用气柱包装包好应该没问题吧?他指着一个刚切开的芒果说,你看,这芒果,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外边看着光滑水灵颜色也好,里边却已经受了内伤,都成果酱了。还有,你那酸腐文人的气息是不是可以适当收一收?好吧,我承认他说的都对。
拾芒果是有瘾的,一有空闲或是走过芒果树附近,总会想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一天,我从小山坡旁边经过,刚停下车就看见那对打芒果的老夫妻正从山上下来。我先是看到了老先生手里的带网兜的小棍子,只有1米多长,来自他家的“可拆卸装备”。然后是女士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装了大概六七只大大的芒果。我立刻调转车头,驶向王力湖边。
王力湖路边有几棵芒果树长在我回家的必由之路上。树在眼前,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就见对面走过来4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应该是刚从实验室出来。我的犹豫分两层,一是到底要不要下车去看看,二是要不要等他们经过了再下车去看看。就在这时,一个男生突然发力向旁边冲去,弯腰从树丛里捡出了一只大芒果。同行的同学们说:“爆装备了啊!”爆装备通常是指在游戏里完成特定任务后,会掉落装备增强玩家的角色能力。看到那男生的喜笑颜开,我是真的不用下车了,而且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眼睁睁”。
看,我说过的吧,捡芒果的确要靠机缘,你和树的机缘、和人的机缘、和时间的机缘。没来由地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话:“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刚巧赶上了。”
还有落地后一起开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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