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考古学之敦煌文献

旅行   2024-09-10 11:45   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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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文献

敦煌文献,又称敦煌遗书、敦煌文书、敦煌写本,英文Dunhuang manuscripts,是指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宗教和世俗文献,主要以手稿形式存在。主要载体包括麻布、丝绸、纸张,以及雕版印刷文本。文献的书写语言涵盖了汉文、藏文以及其他多种语言。

敦煌文献的发现始于1906年~1909年,由英国人斯坦因和法国伯希和分别发掘。大多数现存文献来自敦煌这一历史印刷中心,制作时间主要集中在公元4世纪末至11世纪初,并于11世纪初封存在藏经洞(现编号第17窟)。

藏经洞内的书籍总数约为5万卷,最早的文献可追溯到前秦苻坚甘露元年(公元359年),最晚则为南宋庆元2年(公元1196年)。其中一部分文献被犹太裔英国人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带回到英国,现收藏于大英博物馆。其他敦煌文献则散布在世界各地,包括法国国家图书馆、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等地。

敦煌在汉唐时期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到了公元8至9世纪吐蕃控制时期,敦煌的印刷中心还成为吐蕃的皇家印刷所。

▲王圆箓道士。

1900年6月22日(清·光绪26年5月26日),道士王圆箓在清理石窟时,助手杨果意外在第16窟(现编号)墙壁上磕烟锅头时听到空洞回声,随后两人连夜破壁探察,发现北侧甬道壁上的一个小门。打开后进入一个长宽各2.6m、高3m的方形窟室(现编号为第17窟),洞内堆满了约5万余件文物和佛教经卷。

这些文献中,佛教书籍敦煌汉文文献的约90%左右,内容涵盖经藏、律藏、论藏、疏释、伪经、赞文、陀罗尼、发愿文、启请文、忏悔文及经藏目录等。

▲选自宿白先生的论文。

除了藏经洞之外,莫高窟的其他洞窟中也发现了手稿和印刷文献,尤其是在现编号第464窟和第465窟,伯希和偷取了大量元代文献。这些文献是藏经洞封闭几百年后遗留,以多种语言书写,包括了藏文、中文和回鹘文。

敦煌文献的内容广泛,涵盖历史、医学、数学、民歌和舞蹈等领域,尤以宗教文献为主,虽然大多数是佛教文献,但也涉及道教、儒家、景教、犹太教和摩尼教等其他宗教与哲学内容。伯希和带走的藏文手稿数量最多,目前收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这些文献中的其他语言还包括汉文、于阗文、吐火罗文、梵文、粟特文、藏文、回鹘文、古印度土语、希伯来文和古突厥语等,涉及广泛的领域诸如历史、医学、宗教学、语言学及手稿研究,成为多个学术领域的重要资源。藏经洞的文献大多被封存在一个洞窟中,也就是我们现在熟知的藏经洞,封藏于11世纪初。

清代官员。

1900年6月25日,王圆箓发现藏经洞后,向敦煌县令汪宗瀚、安肃道道台延栋和甘肃藩台报备,但没有引起这些官员的重视。

元代以后,莫高窟逐渐被遗忘,保持了几百年的原貌。接下来的几年里,王圆箓曾多次将一些敦煌文献展示给官员们,虽然有些官员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兴趣,总体上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他还曾试图向清朝廷报告,但因当时政局动荡,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随后,王圆箓私自将部分经卷当作符咒出售给附近的居民,声称这些符咒具有治病的功效,这一消息迅速引起了“西方探险家”的兴趣。

藏经洞被发现后,吸引了大量西方“探险家”和“考古学家”,他们从王圆箓手中购买了大量珍贵典籍和壁画,将这些文物运往海外,极大地损害了莫高窟的文化遗产的完整性。

斯坦因的助手。

1907年,斯坦因在第2次中亚考古之行中听闻藏经洞的消息,沿着罗布泊南的古丝绸之路,来到敦煌。他以200两银子从王圆箓手中获取了24箱文献和5箱绘画、织锦等艺术品。

据斯坦因的描述,他是第一个记录藏经洞原始状态的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没有任何顺序的手稿包裹,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近十英尺高的实心堆积物。随后测量表明,这些手稿几乎占据了500立方英尺的空间。房间内留出的空地仅够两个人站立。

斯坦因在著述《西域考古图记》中记载:

当时西方人来到中国带走文物的时候,是持有当地官方开据的许可证的,并且一路受到了官兵的保护,王圆箓本身并没有能力拒绝他们。

从1905年~1914年间,奥布鲁切夫(俄国),橘瑞超、吉川小一郎、大谷光瑞(日本),奥登堡(俄国),华尔纳(美国)等人,先后从莫高窟获取大量文献。使得流失海外的文献高达3.5万件,约占敦煌文献的三分之二。

1908年,伯希和在乌鲁木齐从官员的口中听到莫高窟发现了古代写本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莫高窟。他在藏经洞中挑选了3周,最终以600两银子从王圆箓那里获取了6000多件文献和200多件佛画及丝织品。他带走的敦煌文献总计1万件,现大部分收藏于法国国家博物馆。

伯希和还在第464窟和465窟(他命名为181号和182号洞窟)发现了大量元代文献,这些文献使用汉文、藏文和古回鹘文书写。这些文献中还包括200多卷西夏文的文本残片,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在藏经洞文献中完全没有西夏文(西夏文字创制于1036年)。

伯希和与斯坦因不同,他是一位受过专业训练的汉学家,精通中文,因此能够仔细挑选更具价值的文献,尤其关注寺院管理、财政文件及俗人团体的相关文书。他还发现了一些复习本,佛教文本往往被写在已经使用过的纸张背面。

1909年,伯希和在北京向一众学者展示敦煌珍本,引发了北京学界的关注,他们向朝廷上书,要求甘肃和敦煌地方政府马上清点藏经洞的文献,并运送进京。

1909年8月22日,学部左丞乔茂楠指示代理陕甘总督毛实君封存藏经洞。


1910年,清朝廷命新疆巡抚何彦升将敦煌文献押运至北京。启运时,清点敦煌文献为9000多卷。可就在朝廷官员抵达前,王圆箓已将部分的文献私自藏了起来。

三个月后,押运官抵达北京后,没有直接向朝廷复命,而是将车队秘密带往何震彝的私宅。何震彝与岳父李盛铎,以及刘廷琛、方尔谦等四人,翻阅并取走了车上的全部敦煌遗文献,有些文献在运送路途中不幸丢失、散落。那些被北京官员私下截留的文献都是上品。

自1900年,在藏经洞发现的5万多件敦煌文献,最后仅剩下了8757件文献,并收藏于京师图书馆(今中国国家图书馆)。

1914年,俄国奥登堡继续对藏经洞的遗留文物进行挖掘,偷盗了1万多件文物碎片,目前收藏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
1914年,斯坦因再次来到莫高窟,以500两银两向王圆箓获取570件敦煌文献。这些文献大都是捐赠给了大英博物馆和印度的一些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现藏有与敦煌相关的藏品约1.37万件文物,是世界上收藏敦煌文物最多的地方,但由于近年来大英博物馆对中国文物的保护不力,失窃现象屡次发生,引发外界的批评。

此外,王圆箓在藏经洞被押送之前曾将部分文献藏匿起来,这些文本除了卖给斯坦因外,也在1911年、1912年卖给了日本的吉川小一郎橘瑞超。很多敦煌文献被这些“西方探险家”购买后散落在世界各地,部分流落民间。流失在民间的敦煌文献有一部分被转卖给了日本收藏家,也有部分被国民政府的中央图书馆收回,更多是难以查找。

藏经洞保存了大量的佛教典籍,如《妙法莲华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金刚经》、《维摩诘经》、《金光明经》、《涅槃经》、《无量寿宗要经》、《佛名经》、《心经》等。另外,还有敦煌本《坛经》首题为《南宗顿教最上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法)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一卷,兼受无相戒弘法弟子法海集记》,这也是胡适研究禅宗的重要依据。

胡适。

1926年,胡适从大英图书馆和法国国家图书馆的敦煌文献中分别发现《楞伽师资记》的三个抄本(S2054、S4272、P3436)。金久经从胡适处借得这些抄本,并于1931年出版了《校刊唐写本楞伽师资记》。日本学者蓧原寿雄也对《楞伽师资记校注》进行了整理和校注。


1994年,方广锠依据敦煌文献中的《心经》异本,修订出版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三国志步骘传残卷,东晋隶书抄本,高24.2cm,宽42cm,现存25行,440字,保存了传记的后半部和评语的前半部,现收藏于敦煌研究院。

藏经洞还藏有大量儒家典籍,其中包括邓粲的《晋纪》、虞世南的《帝王概论》、孔衍的《春秋后语》等,都是首次发现的珍贵文献。另外,很多歌辞、俗赋、白话诗和话本,也是首次出现,如唐代诗人韦庄的长诗《秦妇吟》,之前没有收录在《全唐诗》,直至清末文本才出现在石窟中。

王仁昫《刊谬补缺切韵》残卷,通常称为“王一”。此图为残卷的44分之一,也是残卷的起始部分。编号为Pelliot chinois 2011,现收藏于法国国家博物馆。

在佛教文献中,很多敦煌写本是《大藏经》中失传的经文。宋真宗时被明令禁绝的变文也出现在藏经洞中。这些文献主要以手写形式存在,装帧方式多样,包括卷轴装、梵箧装、经折装、蝴蝶装、册子装和单页等形式。

吐蕃史中有以下藏文文献:《吐蕃大事纪年》(དོན་ཆེན་གནད་བསྔུས་ཀྱི་ལོ་ཚིགས།)、《吐蕃赞普传记》和《小邦邦伯家臣及赞普世系》。

《吐蕃大事纪年》记载了650年至764年时期,吐蕃发生的重要事件。《吐蕃赞普传记》详细记载赞普及吐蕃历任大相的事迹。《小邦邦伯家臣及赞普世系》则列出了各地方势力的范围及氏族,并澄清了赞普世系和传世文献中的混乱。汉译本包括《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和《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译注》。

有一种说法认为,敦煌文献是寺院弃藏的,因为完好的经卷非常少,大多数文献都是残卷。目前现存的58,000号汉文文献中,约有一半为较小的残片。由于长期使用,文献难免出现破损等情况。古人往往随意用废旧纸张贴补在破损卷子的背面。有些文献体积非常小,只有巴掌大或指甲盖大小。少数如ZSD2081号文献保持了完整的卷轴装原貌,而这样的完整保存情况很少见。另外,文献在出土后也曾有人为的撕裂。

1944年,常书鸿在莫高窟藏经洞以外的地方又发现了经卷残片,共计66件经文和66片残片。


1949年,罗振玉收藏的《老子道德经》、马叙伦收藏的《天请问经》,以及新881号《尚书》等文献,都归还给了中国国家图书馆。

李盛铎与方尔谦晚年居住天津。李盛铎死后,400余件敦煌文献被他的后代带到日本,经过敦煌学家羽田亨鉴定后,全部被杏雨书屋收藏。目前,杏雨书屋已收藏超过700多件文献,并成为日本收藏敦煌文献最多的单位。

敦煌文献在天津流散后,当中的一部分由周叔弢、张叔诚等人收藏。后来,周叔弢将256卷敦煌文献捐献给了天津博物馆。

如今,英国国家图书馆收藏有超过13000件敦煌文献,占敦煌文献总数的三分之一;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收藏有超过10800余件,也占敦煌文献总数的三分之一;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收藏有5700件敦煌文献。

英国汉学家亚瑟·伟利写道:

“中国人将斯坦因和伯希和视为掠夺者。我认为,要理解中国人对此事的感受,最好的办法是想象如果一位中国考古学家来到英国,在一座废弃的修道院发现了一批中世纪手稿,贿赂看守人将这些手稿运回北京,我们会有何感受?……伯希和在从敦煌返回后,确实与中国学者取得了联系;但他继承了19世纪欧洲人对从非欧洲国家带走‘发现物’的权利的态度,因此,像斯坦因一样,他似乎从始至终对掠夺敦煌莫高窟从未感到任何不安。”


尽管大多数研究主要关注敦煌文献对历史、宗教等领域的贡献,但近年来,一些学者开始研究手稿本身的来源及物质属性。关于这些手稿为何被存放在藏经洞并最终封闭,学界提出了多种解释。

斯坦因认为,这些手稿是“神圣的废弃物”,这一观点得到了藤枝晃等学者的支持。还有学者提出,藏经洞可能曾作为佛教寺院的图书馆,但这一观点尚存争议。荣新江和韩森(1999年)指出,许多手稿的放置方式经过有序安排,佛教文本被分成若干部分、贴上标签后包裹存放。

▲元朝绢画《冥王圣帧》,画面描绘了摩尼教的救赎论,摩尼端坐在莲台

关于藏经洞为何被封闭,有多种推测。伯希和最早提出,这可能是为了保护文献免受西夏军队的侵扰。另一种观点认为,封闭洞窟是为了防止喀喇汗国的入侵,尽管这种入侵从未发生。还有学者提出,封闭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洞窟空间不足,特别是第16窟连接了第17窟。

刘半农(刘复)编撰了《敦煌掇瑣》,这是关于敦煌文献的开创性作品。敦煌文献展示了丰富的多元文化,其中大量文献以汉文书写,既包括文言文,也有少量白话文。佛教文本多以楷书书写,其他文本则常用行书。

在9世纪和10世纪中的敦煌文本还显示出硬笔书写的特征,藤枝晃推测这可能是因为吐蕃占领敦煌后,毛笔制作材料短缺所致。

▲敦煌藏经洞出土,古突厥语《占卜书》手抄本的最后2页被汉文的覆盖。

敦煌文献中还包含了大量的早期藏文书写,包括了有头体(དབུ་ཅན་,乌金)和无头体(དབུ་མེད་,乌梅)。这些文本中既有古藏文,也有近古藏文,还包括没有破译的南语和一些被认为是象雄语(ཞང་ཞུང)的语言。其他语言还包括于阗语、梵文、粟特文、藏文、回鹘文、希伯来文以及古突厥文(如《占卜书》)。

敦煌文献中佛教经典占有很大的比例。其中包括佛教经典、注释和论著,通常是为了积累宗教功德而抄写。还有几百份文本被确定是学生所做的笔记,涵盖了广受欢迎的佛教故事体裁“变文”。关于汉地佛教文本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禅宗文本上,这些文本对禅宗产生了深远影响。在藏传佛教文献中的早期藏传密宗的文本,包括摩诃瑜伽和阿底瑜伽(大圆满),成了众多研究的主题。

在敦煌文献中还收藏有其他的宗教文本:

  • 道教文献,如《化胡经》和《老子想尔注》;

  • 犹太教和希伯来文的《旧约》;

  • 景教文献;

  • 摩尼教文献。

另外,敦煌文献中还包含了大量的非宗教类文献,包括:

社会文献,如契约、账簿和借据;

哲学文献,尤其是儒家经典,包括黄侃注释的《论语》古本,以及《尚书》的古本;

文学文献,包括中国民歌和古典诗歌;

历史文献,涵盖官方和地方史;

地理文献,包括《往五天竺国传》;

医学文献,记载了瘟疫和疾病的治疗方法,包括中国最早的药物学文本《本草经集注》残卷;

天文学文献,如《敦煌星图》;

数学文献和占卜文献,包括《占卜书》。

字典文献,如《切韵》残片。

乐谱和舞蹈记谱,以及休闲游戏类文献,如《敦煌围棋经》。

如今,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有超过16000多件敦煌文献,被列为馆内的四大“镇馆之宝”之一,其他三大“镇馆之宝”分别为《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和《赵城金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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