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甘谷驿苏家(二)
文摘
文化
2024-09-08 00:03
陕西
大达和父亲能说清及我这几年查访清的,有以下十三大门户:其一即东街我们这一门,其二为桥西大先生(苏久思)一门,其三为下城苏久洋一门,其四为老街苏久明一门,其五为城东苏继财一门,其六为下城苏继岗一门,其七为甘谷驿镇西山上“大本事”一门(访不到官名,便只能不恭,用甘谷驿人及其亲戚们告诉我的其名气很大的外号了)。 其八为现仍居住在前苏家沟的苏继社一门,其九为后苏家沟的苏占李一门,其十为延长县黑家堡镇李布袋沟苏继友一门,其十一为延长县七里村乡苏家沟苏振华一门,其十二为七里村乡怀里坪苏汉三一门,其十三为延长县七里村乡王家河苏振田一门。 大达和父亲说,据他们所知,清朝年间以来,苏家最发达的是大先生那一门。兄弟三人,皆是大清朝戴顶子的文秀才。甘谷驿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称他们为“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三位先生的母亲是甘谷驿史家沟娘家,苏氏当家人去世后,招了一从甘肃队伍上过来的谢氏军人,后生下这三个先生顶起苏家一门人来。谢老军人去世后入不了苏家的老陵,埋在镇西上砭三道湾对面的张家沟后川。因老人平日里思乡心苦,入墓窑摆放灵柩时帮忙的“家户自己”(同氏族人)们让其头枕甘谷驿方向(东),脚朝延安方向(西),面向甘肃方向,说是出门人背井离乡伤心事,让他顺路往西回甘肃老家去。起陵堆后三个孝子给老父的墓堆四角埋了四块土槐根疙瘩,第二年长出了三钵(棵)小树苗。人们说老军人有灵哩,三个儿子就活了三钵树,三个儿子都将家业兴旺。但阴阳先生说此陵地大门将很发旺,二门一般,三门最下。上世纪六十年代,上小学的我们到后川挖野菜剜黄蒿芽时,三钵土槐已长得老干苍劲,枝叶繁茂,蓊蓊郁郁,黑荫荫遮了一大片地,成为甘谷驿后川一大风景和种地、砍柴、赶集上会过往人们乘凉避雨的好歇处。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末七十年代初的农田基建高潮中,三钵老槐到了寿限,被那一门的子孙们伐倒,老干卖作寿木料,枝梢烧火做了饭。在那个缺钱少柴的年月,这件事成为当时甘谷驿一带最轰动的新闻。过去许多时日,人们还在津津乐道。我记得,在伐树现场,等待分配祖业的子孙们黑压压站了一滩,且不说还有许多赶来帮忙、围观的家户自己和两旁世人(家族外之人)。 父辈们把几个先生称为爷爷,说先生们见他们常逗着骂(乡俗隔辈之人可以耍)。按老家叫法,他们为我们这一辈的老爷,屈指数来,已四世矣。 大先生一生染布为业。开办的染房主要染三县方圆几十里百姓用自种棉花纺织的老布(在相当长的历史岁月,甘谷驿一带的川道地主要种植棉花、芝麻和花生,一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备战备荒”“学大寨”“跨黄河”“过长江”、要高产,才改种玉米、高粱和红薯)。他一生有六个儿子。长子叫苏继东,二子叫苏继油(过继给其弟二先生),三子叫苏继印,四子叫苏继忠,五子叫苏继善,六子叫苏继业。 继东一直随其父开染房,其子苏振荣榆林中学毕业后上了西安高中,加入共产党组织后初在清涧县政府保安科做事,后在延长县二高以教书为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民国十六年即1927年4月,延长县二高即甘谷驿高小建立了中共基层党支部,先后属延长县委、延安特别支部、延安地委、肤施县委领导),1947年胡宗南进攻时已是延安城保安司令部的负责人。建国后到其祖父至死也撂不下的老家甘肃省当了省委常委兼公安厅副厅长。与其祖父相反,他苦苦思恋的却是陕北这一方生身热土,将其在甘肃生育的四子一女名字首字都冠以“延”字,以表达对老家的思念之情。今天下午(2003年7月31日),我用好容易打问到的号码与长兄延钊通电话时,这位长兄说他已于前年即新世纪的2001年退休,退前是甘肃省医疗保健局局长。他在电话中告诉我,他二弟延民原在省监狱工作,已因病去世;三弟延山现在省公安厅工作,四弟在省公安厅十三处当科长,弟兄四人除他之外都继承了父亲终生热爱的公安工作。妹妹延芳在天水市文化局工作,也已退休。他还解答了久积我心中的疑虑,即为何振荣叔在公安厅副厅长的位置一干就是32年,即从1953年一直干到1985年病逝?原来,其父在任副厅长期间长期患病,加之文革迫害,到1976年已瘫痪,不能再工作。但组织上一直未免其职务,并给予他副省级待遇。甘肃那一支的情况记得较细,是因这一枝叶人显然不可能再归来,有必要给他们日后的寻根问祖和老家人掌握线索提供方便。2002年清明节,延钊兄弟三人从甘肃回到老家,参加了由其三姑苏振香之子苏世新承头的为其祖父的立碑仪式并出资一千元。2004年秋,三兄弟又专从甘肃回甘谷驿西门外陵地烧纸,表达了对故土和祖先的崇敬之情。 继油(喜乐子)过继给其二叔二先生为子,种地为生,身下有振基、振武、振富和振宏四兄弟。老大振基初在甘谷驿民团上干,1935年甘谷驿“红”了后当了红军。1937年改编为八路军后当了某部骑兵团指导员。1943年从前方回到延安军政研究班学习,从那时回到家不愿再离去。过两年,地方政府强行让自动脱离的人员归队,他不愿去,便到姚店子供销社工作,后又当了教师。印象最深的是中苏关系紧张时领着我们一群小学生藏在课桌下练防空。老二振武1936年正月当了红军。临出发时老人给其把媳妇娶进了门。后因病殁,葬瓦窑堡。老三振富一生为农,与世无争,是个善人。其妻即我们的婶子命运悲苦,生活多艰,人极善良,心肠极好。在嫌贫爱富、媚强凌弱的世风下,她与母亲相互关照,相互宽慰,是我们幼时心中最亲近的族人。210国道修成通车后,穿镇过村的司机如在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发疯抖威,新世纪头一个年头的农历七月二十七日清晨,一个该诅咒的司机开车将站在路边的老人撞倒碾碎左上臂。她从倒地那一刻起到十天后逝世再未清醒。这个善良的老人叫史风英。因当时我已考出去工作离开了甘谷驿老城,不知消息,未能去医院探望和守灵送行,感到非常遗憾。她身下有三子一女。但愿我的这一笔能让后人记住她。她属牛,终年七十七岁。老四振宏命如老三。继印(三乐子)在民团上负责。父亲说常见他背一把木壳子盒子枪在街上转悠。1935年5月30日(父亲说是农历四月二十九)后晌甘谷驿“红”了后,与街上各任过四年一届团总的赵老大、赵老三、刘旭才同被拉到延川清平川砍了脑(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其子振龙到河北找当年甘谷驿赤卫军负责人罗成德(甘谷驿镇罗家湾村人,1927年3月入党。初与苏晓蒙一样以教书为名担任延川县交通员,曾任中共延川县区委宣传员和地方游击队政治指导员。1935年任延川县苏维埃政府主席,9月调至陕北苏维埃政府,任粮食部、裁判部、内务部部长。1946年春赴东北任冀察热辽军区政治委员、辽西省人民政府主席、热河省人民主席。抗美援朝时期任东北军区后勤部部长。后任国务院对外贸易部副部长、对外经济联络局局长等职。1955年授予少将军衔。是中共七大代表。高岗出事后因属陕北早期革命力量,虽无证据证明其与“高岗反党集团”有牵连,仍屡遭贬谪,“文革”结束后经中央领导过问才从邯郸地区副专员调到河北省政协任副主席),由他做证平了反。因当年刘志丹高岗等带队伍并三县几十个村的百姓攻打街镇大河对岸的南寨子时,继印事先已与已入中共地下党的兄弟晓蒙、侄儿振荣和赵家子弟新民等上南寨子山与赵老大赵老三说好投诚缴枪,五十多杆钢枪只是朝天放了一阵便缴枪下山(吴岱峰率部接收),按政策不当杀。如当时抵抗,齐崭崭几十杆钢枪,加上训练有素的枪手和坚固的寨子,刘志丹和高岗的队伍怕是要吃大亏的。在刘高率领部队攻打延长城未上到甘谷驿时,赤手空拳打着红旗在山洼上喊口号的方圆诸村落的“赤卫军”要攻下坚固的南寨子或阻拦住向延安城突围转移的民团,恐怕更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甘谷驿也绝不可能那样顺利地变红(6月22日,成立延长县委。是月,甘谷驿乡划归延安县管辖;与延安县隔深沟大山的“断头川”郭旗、郑王仓一带区乡村划归延长县管辖)。继印身下有振兵、振龙二子。孙子较多。 继忠爷抗战时期任延安军区参谋长(人多称字“苏晓蒙”,官名反不为人知)。初搞地下活动时在延长县二高即甘谷驿高小教书,1926年参加革命活动,1927年3月暗中加入了共产党,担任延安县交通员和中共延川县区委宣传员。某一日遇延安市人民政府方志办副主任白军民先生,他知我是甘谷驿苏家后询问苏晓蒙其人近况,说他在延川县党史办工作到外省采访搜集整理党史时常听那些老革命们说到这个人,说他们在外边搞地下工作,给家里的信都由甘谷驿高小的苏晓蒙转。没有可靠的交通员时,常是苏晓蒙先生亲自到延川去一个村一个村地送。解放战争时期他先后任靖边县、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党校校长。解放西藏时任政治部主任,建国后任宁夏回族自治区人事厅厅长兼民政厅长。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因病早逝,汽车将其灵柩运回甘谷驿,安葬在街镇西门外的西坪上,以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的名义建陵墓并刻石为记。每到清明等节令,常有举着红旗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们去扫墓献花(新世纪的2021年冬,我前往宁夏档案馆查其档案,然其档案已缈无影踪。宁夏方推说1954年9月,宁省被撤销了建制,并入甘肃省,档案也随着走了;甘肃档案馆说他们那儿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丝毫痕迹。我先后又去了新疆、青海两省市自治区档案馆和中央档案馆,关于他的档案资料找不到任何线索。一个革命老人的光荣历史,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在追寻这个人物上,我费了很多力气,走了不少的地方,均无其档案资料的下落。下边这封信的照片,是我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找到的,截止目前,是我搜寻到关于他的唯一一件纪念物线索,也是截止目前我有幸读到他的唯一手迹。
继善,甘谷驿人多称“苏老五”,从小做生意、种地,年少时跟其父一起染布。我们小时记得其在西街自家门前摆一小货摊,身下亦有二子。长子振光建国前即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西安市碑林区统计局局长,在碑林区人大常委会主任职位上离休,享受副厅级待遇。次子振民,会计工作从姚店中学做到延安市第一中学,是老延安县(市)排名第一的算账高手和象棋高手。每有糊涂会计做黏了账,请去理账的必定是他。延安县(上世纪七十年代改称延安市,九十年代又改称宝塔区)象棋冠军从1956年一直当到病逝,常感叹延安的象棋事业没出息,让一个人长久地占着冠军位置。1989年12月19日逝于一场偶发小病的输液反应,令人非常痛心。其子苏世新,现在延安市粮食局工作,具备苏家子弟共有的吃苦能干诚实厚道品性,任储备粮管理中心办公室主任。世新人孝顺、热心,虽非长门长孙,然族内事多由其出面承头操办,2002年清明,世新母出面承头,世新具体操办,为其上四代先人的陵墓立了一通石碑。 大先生的六子继业,常听甘谷驿人称“苏老六”。胡宗南退了后到延长油矿工作,油矿下马后到延长县石马科煤矿,后又到延安县白坪煤矿,殁于七十年代。身下几子除长子振德守在老家外,余建娃和网网(只知童年时一起玩时的小名而不知官名)皆去了广东省就业。 二先生名苏久二,膝下只有一女,嫁与甘谷驿下城贺姓人为妻,生子贺北娃。他这门由大先生次子继油顶起,算是门头有后。 三先生名苏久德,大达说他记得比较清,细高个,大方脸,吃洋烟吃得脸黄蜡蜡的。大达说他见了他们常骂着耍,对他们可亲哩。膝下三子,即继文、继孝、继谢。老大继文殁于六十年代,无后。老二继孝人颇聪明,但好调皮(大达语),初在甘谷驿民团上干,“红”了后参加了红军,官做到省委军事部长,捣蛋得不想干,回到家里务农(大达口述语)。后来经我详细查访知其详由。说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某一年,他从延安城里回甘谷驿探亲,住了几天上马走时,其妻即我们的同族奶奶拦住马抱住腿哭嚎着不让走,其长叹一声下了马,把马缰绳和盒子枪递给警卫员,说回去给首长报告,我走不了了。我们小时常见其穿得烂囊囊地撵着生产队上山下洼受苦(种地),我们的那位奶奶也常在我们一个生产小队上山受苦,记得人较精干,衣裳也整齐干净。他故于八十年代初,身下有二子三女。长子小名“福”(官名不晓),在乡务农,光景多艰。次子振华甘谷驿人皆称其小名“发财”,人颇聪明,曾跟人学医并在延川县文安驿镇行医。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因意外事件,毙于油矿派出所棒下。三个女儿皆在新疆石河子生产建设兵团种田。老三继谢年轻时在新疆克拉玛依油田工作,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受不了饥饿跑回家受苦(种地)。子女中一女八十年代初在甘谷驿小学打小排球谋得出路,上体校后安排在市内中学当体育教师,余皆务农。 三个先生都是能人,脑子利,文化深,在甘谷驿街面上是说话的人。而我们祖上因几代人都不过光景败家产,在上几代已家道中落,最落魄时连一般的门户也支撑不起。大达说老爷殁下后是大先生给了一块木板、一身衣裳,出面招呼人埋的;奶奶殁下时家里给打陵的连饭也管不起,大先生叫来几个家户自己,用杠子抬来一块桐木板,把奶奶抬到前川埋葬了,给打陵的管了饭,给阴阳先生打发了钱。大先生给国民党当绅士,“红”了后共产党和老百姓一点儿也没为难他,因他对穷人好,常做善事。https://weidian.com/item.html?itemID=56845071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