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北,提起古寺,无论你走到哪里,人们首先会脱口说出“白云观”三个字来,在这块土地上,它的影响可谓大矣。
白云观在距佳县城十里紧挨黄河滩的一座山上。那山就名“白云山”。白云山之名气不在山有多高,离白云有多近,而在那山上的神仙“灵验”,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也。在中国,有幸保存下来之古庙宇,大多出于对神灵敬畏之缘由。从保护古文化角度来讲,倒还真应该感谢国人之迷信思想了。否则,实不敢想象,千百年来没完没了的狼烟战乱,尤其是以摧毁一切旧文化为旗帜之“文化大革命”,狂热的国人是会把那些祖先留传下来的遗产砸光烧尽的。
从黄河滩顺“神路”往上攀数百米即入白云圣境。神路者,飘挂在陡峭石崖上之几百级台阶是也。白云山庙宇倚山靠势,由山腰而极顶,错错落落,叠叠层层,凡几十处。里边供奉诸多神像。有观音菩萨,有太上老君,有千古忠义之士关云长等。神多矣,然皆不能入正殿。正殿内供奉的是“真武祖师”之金身。各路香客呼之为“祖师爷”。山上多古柏,虬枝枯杈上繁有风铃悬挂,山风荡来,“叮当”之声不绝如缕,敲击出许多悲凉来。失意之人闻之,愈发觉得世事沧桑,人生苦短,淡了那功名利禄之心……
正殿在山腰正中一处寺院里,两侧上下有众庙宇众星拱月般相拥护卫。彼为一木质建筑,高矣,却不阔,便显拥挤。香客们一入庙,脚下便是跪拜和布施敬神处,一次可容两三人同时下跪参拜。殿堂采光不好,加之多年香烟熏染,使得殿内有了阴森可怖之气,胆小者纵是白日亦不敢独自入内。近百年来,屡有祖师显灵之说传播八方,一个多世纪来香火长盛不衰。农历四月初八乃庙会吉日。从四月初一二开始,便有秦、晋、蒙、陇数省区香客骑马吆驴,风尘仆仆、蜂拥而集。河滩上站满了牺灵,水岸边泊满了舟船。路东路西人来人往,山上山下尘土飞扬。来者或求儿女,或祈平安,更有商家求财运。但或许尘世间本就如此吧,即便在此神圣之地,也有宵小之徒插足人群,浑水摸鱼。更有甚者,在那一座座偏殿里,巧舌如簧的佳县人把一颗颗虔诚之心哄得团团转,骗出善男信女所携银钱装入自己腰包逃匿。故庙会上时常郑重告知八方香客:切不可随便上布施,把银钱集中交与各地分会会长,写“表”奉入正殿,焚表入账,方算布施敬给了祖师爷大神。因此,每见有香客咒骂:该穷死的佳县人!闪得老爷千里路上敬神却没敬到!
离白云山,经榆林市端直北上,计一日路程,可至神木二郎山。二郎山之主神位自然是二郎神杨戬了。一线陡狭的山脊上,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庙宇里,供有真武祖师、观音菩萨等诸多仙家,还有俗人们熟悉的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等西天取经有功之神。土地、财神、阎君,仿佛皆在供奉之列。
二郎山在神木城外一座青石峰上。顺山攀上,给人以险峻、灵秀之感。每每走到无路之绝境,偶然觅得一石缝钻入,几步之外,又现一处金碧辉煌之圣殿,所谓曲径通幽,洞天别有了。
二郎山庙宇建得极灵巧精致,巨者如小楼,微者似炕桌,阔狭高矮,皆依山势地形而置。有一处险峻占尽无限风光,峭岩危石如龟首横空引颈,龟首下为碧天白云和日夜呜咽之窟野河,风光美极妙极,引无数游人攀附留影。然而,即使是此方寸之地,也仍有两座一二尺高、一二尺阔之庙宇踞于龟背上,煞了纯自然之风光。欲求完美,你须胆子再大一点儿,自信命运离灾尚远,打起勇气再往悬空之龟首位上挪移,那超凡脱俗之形象,定会如同一位仙家,飘飘然直欲腾云御风而去矣。
因天雨阻行程,从未闻说过的“青云寺”被向导推到了眼前。
青云寺在榆林城东二十里处,平缓方正,一处漫坡,建筑布局颇为规矩,层次安排亦极分明,一层一层,密密绕上……
青云寺给人之印象是供奉之神极多,故颇显杂乱,俨然中国古文化中佛道两门之大聚会。道家之祖师、过海之八仙,《封神榜》上从姜子牙到申公豹、黄飞虎、比干、土行孙、托塔李天王和他的三个吒儿等一应人物俱全列齐。佛家这边,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十八罗汉乃至《西游记》上现身之诸多神仙,皆来此享受了一份香火。众多塑像上披挂着信徒们敬献之大红袈裟,上书:“报答神恩”“有求必应”等感恩戴德之颂词及善男信女之姓名住址。如此看来,此青云寺之神,亦是灵验的。以往不知,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米脂李自成行宫,在县城边一所中学院内,记载为李自成大军推翻明王朝后侄子李过回老家所建,原意接闯王回乡省亲的。然未几,闯王大军便兵败如山倒,至今让人心痛不已。此行宫现为米脂县文化文物展览馆(笔者谓之)。宫内除塑有闯王像和一些陈列介绍外,挤满了“米脂婆姨”“汉画像石”“古代钱币”诸等展品,无有了一丝庄严感,叫人心里头堵得慌。印象最深的倒是那些鱼化石:一块大石上有几十尾游鱼透过亿万年之时空望着你,或吐泡,或摆尾,或三两嬉戏,天趣盎然。就在那一瞬间,天地交错,陆海换位,活灵灵生命凝固成历史,目所触处,令人惊心。
车过绥德,有土人遥指一处狰狞山势,语彼即“黑龙潭”庙之藏身处,里面供有黑龙之神位,近年来屡屡显灵,香火几快超过白云山了。因行色匆匆,挤不出些许时光,故车过黑龙庙而未入,是大遗憾了。(图片选自网络)
1990塞上行,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