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文摘   文化   2024-11-24 14:29   陕西  
长歌——献给生命圣地黄土高原
                  苏冠华
       

望着那些
亘古不变
緩缓飘过的流云和
默默无语的山岭
我的胸中
不知涌起
多少浪潮
千万年来
屹立在苍冥下的你
顶戴着冰雪雹雨的击打
承受着骤风狂飚的撕扯
忍受着一代代过客们
贪婪无止的吮吸
噬咬
甚至
斫伐分解
都忍受了
俯瞰着脚下
纷纷变幻的
鲜嫩、苍劲,或者干枯
目睹着发生的
孕育、诞生,蹒跚、奔跃
揪心着
那些生灵
没完没了的
相亲,相爱,或者离弃
眼泪,誓言,或者背叛
沙漠般干涸的你
在夕阳燃红高原的时刻
泪水满面
写到此
千万年后的我,不知为何
心口酸涩,眼眶发痛……
其实,你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这不是你
男儿傲然的风度
这不是你
女子柔静的气质
那时候
你的伟岸是无边的风景
随意躺下即逶迤的山岭
无涯无际
雄浑壮丽
如同
望不到边的广袤穹庐
用温情的臂弯
守护着身下的万物生灵
伸腰站立
大地上挺起巍峨的山峰
刺破天穹,翘动宇宙
所有的世界
在你的足下瑟瑟发抖
其实,更远的世纪
你的柔情是深不到底的母亲的怀抱
是被
右手执笔的人们写在典籍里的北冥大洋
是被
后来者絮絮念叨的浩瀚大海
愉悦的时候
你平如镜面,美轮美奂
似一位美妇人温情脉脉
所有的生命享受你的怜爱
可一旦发怒,或便是
巨浪啸天、惊涛破岸
任何敌人与你遭遇
唯一的命运
便是
泰山压顶,粉身碎骨
就连
疲惫时的沉沉入眠
偶尔翻身
也是一场
惊天动地的山呼海啸
就连一个
无意间的呼吸
也会
潮起潮落
翻天覆地……
蓝光摇撼天空
地壳呑咽海水
巨涛的尖啸
震聋了天地
所有的耳朵
突发的震颤
撕裂了这块
原本属于
蛟龙和鳌鱼的家园
原本属于
柔情和湿润的温床
清澈变为浑浊
明亮骤成黑暗
所有的一切
化作飞沫
欲寻无迹

       

那是一场无边的灾难呀
你的蛟龙
你的神龟
你的飞鱼
你的那些
赖此生存的海的儿女们呀
还有,你的那些
刚刚学会
摇头摆尾的孙辈们呀
统统
被祭奠在
河床的石岸和峡谷的崖壁
成为
不再会游动的古鱼化石
血液流尽
水分耗干
触觉麻木
呼吸消失
水的世界
止剩
干枯到起火的腐朽死谷
以及
悬挂在空中的石质崖壁
作为曾经的母亲
大海
死去
咽最后一口气前娩出亡魂的记忆
留作石炭纪最后的纪念
裸原——墓生子
从此,她
孤独地躺在苍天之下
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
渺远的穹碧
舞蹈的星辰和昼夜轮换着监视的
太阳月亮
瘫痪的躯体
再也无力
抬起手臂
触摸那些牵心的子嗣
焦裂的嘴唇
无法颤动
亲吻一下那些
子孙们的残魂……
背脊尖耸
胸腹凹陷
犬牙交错
鬼魅嘴脸……
被神力撕裂的身体
以星河无法辩认的模样
凝固死寂
宛如僵尸
肢体的断折中
脏腑的碎裂中
不知熬碎了多少
年岁法轮
不知煎瘦了多少
潮汐月轮
不知迎送了多少
朝霞落日
更不知目睹了多少圣体
由万众膜拜到坠入尘埃——
那是多么深重的灾难呀,苍天!
那是多么残酷的毁灭呀,大地!

          

所有的生命陷于沉寂
无声
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死寂
这个世界唯一的存在

       

突一日
冷酷到毙杀一切生命的那个神袛
仿佛
生发了从未有过的悲悯
将蒙古高原无边的黄土
捧在胸前
一口气
吹成亿万年的一场飓风
将那些
寒风中瑟瑟发抖的
赤裸的
尖利的
瘦削的
干枯的
寻不到生命的峰峦峡谷
统统
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黄尘。将那些
失去了脉搏和呼吸的骸骨
统统
葬埋在
探不到底的黄土层下
彻底窒息
以此
予死去的海洋以神秘的祭奠
以此
葬埋那大海
往昔的辉煌。以此
开启这座古原新生命的
神秘孕育
那些
在生物典籍里寻觅和凭吊的伟大生命呀
从此
深度安眠
不再醒来
若干万年之后
出现在我锄头下的那些灰白色石膏类的
无名软石
白眉毛的中药师一脸惊喜:
龙骨!”“龙骨!
生物学家说它是
生物化石”……
他们说的一套套我一点都不懂
我只知道
瘦成麻材杆的我
在荆棘丛拓荒的我
在悬崖畔砍柴的我
总也控制不了那些
桀骜不驯的镢头和
嚣张跋扈的镰刀
每每自伤
那个时候,唯一的做法
便是
在那白石上刮下些粉末
一把
按上去……

          

缺腿的生物从湖沼中分娩
无翅的生命在河泥中孕育
无法想象
生命的创造有多么艰难
无法推算
到底孕育了多少岁月
数不清的年代之后
泥潭中趔趄走来
直立行走的一类动物
后世大胆的生物学家
给他们命名始祖类人猿
懵懂时我总觉得那是胡诌
是不可思议的凭空臆想
直到今天,捋着长胡须的我才不得不承认
那些怪怪的直立者
他们
确是我们的最早始祖!

       

千万年的沉寂……

          

在银河系哭泣的某一个深夜
僵死的荒原终于还魂
天与地的交合中
一滴滴水珠从石罅中跳下
一窝窝泉眼从沙滩上泛出
一条条溪流从峡谷生成
一道道沟壑向天边伸延
一座座山梁在苍天下耸起
一片片草原从云彩上飘落
一粒粒种子被神鸟衔来
一片片草木葳蕤而生
一穗穗果实被日头烤熟……
于是,四足的野兽出现了
于是,两翼的飞禽出现了
那些从泥沼中爬起的
趔趔趄趄的
一类动物
终于
开始
直立行走
他们
真是我们的血亲始祖呀!

       

一条蛟龙从天边扑来
摇头摆尾
冲撞嘶咬
将岩石嚼碎
把泥沙吞咽
裹挟一身厚厚的黄泥
太阳底下耀眼的金甲
威风凛凛
对空吟啸
催枯拉朽
睥睨天下
哦,我又看见了
我的那些
裹着兽皮的祖先们向他跪拜
沙哑地喊它
父亲黄河

       

东亚的风撕心裂肺
中亚的雪翻卷厮杀
矛㦸和刀剑耕耘着古原
狼牙和马蹄搅和着血泥
千秋百载
飞沫白骨——
云天之外
欧罗巴的眼睛窥探着
丰韵妖娆尊贵的高原……

          十一

终于
在某一个暗夜
趁珠穆朗玛女神打盹之时
它们
从雪坡和冰洞
偷偷钻过
身披着多瑙河的蔚蓝
头顶着斯拉夫的雪白
强拽着蒙古高原的褐黄
恶挟了大青山的坚硬
吸吮了匈奴的血液
所向无敌
势如破竹——
一个身影
横空出世
阻住异域飞来的云雾
这便是我
威风凛凛
不怒自威的
金色高原!

        十二

不止一个世纪的厮杀
不止一个千年的肉搏
入侵者面对的
永远是
不可撼动的
铜墙铁壁!
箭与矛的亲吻
血与火的拥抱
死神对青春的贪婪……
马群像云彩飞过高原
铁蹄敲击出银色的闪电
雷声震碎了所有的耳膜
粗暴裹挟着红色的血水
勇士们如同扑灯的飞蛾
把生命贡献给神圣的战争
一颗颗丹心从胸腔中剖出
向高远冷峻的天神献祭
他们用血肉为自己的种族
夺取一线生存空间
吞食灵魂的死神
把勇士们的鲜血
随意淋洒在冬日的大地
让赤焰的花朵
在雪原上怒放……
一匹匹战马横尸高原
一个个勇士血洒疆场
野狼和疯犬把壮士的血肉疯狂撕裂
大口饕餮
秃鹫和乌鸦遮天蔽日
头骨层叠的垒堆之上
这些迎接灵魂的天堂的使者
将残余筋脉的骨缝啄尽
引领着那些
断绝了归路的鬼雄英魂
飞向九霄——
血流着,箭飞着……

        十三

鬼周灭国之战①
晋狄百年大战
秦魏西河之战
汉匈百年大争
宋夏百年大战
明蒙百年大战
五胡十六国
五代十国……
狼烟烽火
驿马鸣镝
刀林剑雨
群鹿狂逐
匈奴前赵
羯人后赵
氐族前秦
羌人后秦
匈奴胡夏
党项、突厥、吐蕃、回纥
铁矛和竹箭暴吸血液
弯刀和钐镰痛割生命
惨白的头颅堆成山峁
鲜红的血液浇灌黄土
饱饮了血水的那些
纤瘦枯萎的歪干弱枝
一夜间
成长为雄伟的参天大树
那些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呀
一昼间
变成了流油的褐色沃土
相交融的
不止是沙漠和土壤
不止是溪流和大河
疯长起来的
不止是蒿草和糜谷
不止是酸枣针和狼牙刺
更有
不同血液孕育的人种……
不同种族的血液终究还是
流在了一起
汇入
榆溪河、窟野河、无定河
融进
洛水河、延水河、黄水河
堰塞出
榆阳川、绥米川、洛河川
堆积出
乌羊川、蟠龙川、牡丹川
冲撞出
定靖原、鄜洛原、狼神原
塑造出
白于山、子午岭、宜君梁
嘶鸣在
石嘴驿、文安驿、甘谷驿
歇息在
吴儿铺、骆驼铺、黑家铺……
孕育出
生命力十足的神秘人种
方脸、阔嘴、高鼻
虎背、熊腰、猿臂
浓密的黑卷发
茂盛的络腮胡
以及
敢于戳天的脾性
甘愿插刀的肋骨
他们
被称之谓:
陕北人
还有
长长的秀发下
柳眉、鹅颈、蜂腰
明眸、丹唇、皓齿
以及
温柔善良的性情
惊艳世界的面容
她们
被称之为:
陕北人

          十四

沮水河、桥岭山
人文初祖在这里讲经
人文嫘祖在这里蚕丝
文明之火从这里点燃
文明之路从这里开启
神鬼在暗夜中大泣
诅咒的符号
被一个
双瞳四目的仙人
那被先人们喊作仓颉的巫师②
不可抗拒地捆绑在木案
在兽毛和朱砂的法力之下
不情愿地
成为祭品
被刻上竹简
以及
后世娩出的
麻纸宣纸……

        十五

被庙堂远离的高原
被世界漠视的高原
历史悠久,文化璀璨
肤施万佛寺、安定石窟寺、鄜州石窟寺
岭山寺塔、开元寺塔、甘谷驿硫璃塔
犀利的石雕和精美的建筑
把千年佛音铭刻记忆
佳县白云山、神木二郎山、延州清凉山
晨昏不熄的诵经声
用道家的经文教化道德
宜君玉华宫
西域归的使者燃灯译经
五万年前的黄龙人头盖骨
提示了晚期智人的秘密
神木境内的石峁遗址
延州城边的芦山峁古城
玉笄、玉孔器、玉牙璧
双人面石雕
璧画、口簧、骨针
新石器时期的文明呈现在眼前
深埋数千年的龙山文化
苍老深厚不经意一瞥
鄙视
灯红洒绿之浅薄今日
陕北文明史被轻轻拿起
前移至公元前两千多年
战国时的虎头铜车饰
春秋时的石圭玉玦
贝币、金片、铜布币
有文字记载纪年最早的梵钟
贞观三年的宝室寺大铜钟
尖底瓶、酥熏壶、紫沙壶
三棱镞、三銎刀、纹铜觚
青铜爵、青铜觥、青铜剑
遍布山川的铜箭簇
黄牛犁出的青铜戈
精巧精致的兽面纹铜杯
羊首人虎柄铜勺
饕餮纹羊首青铜铖
宋金画像砖
兽面纹瓦当
辽三彩塔式罐
震撼人心的千手观音
甘泉水冲出的青白玉壁
文物遗存灿若星河
文明之光照耀高原……

        十六

成吉思汗的马群从这里飞过
弯刀上闪耀着刺目的血珠
头颅在赤色的波浪上翻滚
断肢如河草被鱼虾咀嚼
那些生霉的盔甲兵器
逐渐演变成后世
津㖀乐道的古代文物
精丝和粗布织成的战袍
早已
丝丝缕缕
零落如泥……

        十七

秦直道的战车辚辚碾过
始皇帝的威严震撼大地
             
当麋鹿被指为牡马
修长城的蒙恬和公子扶苏
拔剑自刎
把一座
万世初始的铁统江山
一剑封喉
或许,这个说法未必真实
在此之前,已经听说
一个挎着小篮儿
里面装着面饼和衣裳的娇小妇人
刚听说被链走三年的丈夫
被筑进长墙内垫了基石
一悲,二伤,三泣、四号
把刚刚筑起的雄伟的边墙
生生哭倒
眼泪落处,骤然涌出
苦涩的哭泉③
几千年过去
至今仍在
宜君梁上
昼夜悲泣……
刚刚奠基的万世伟业
在一座唤做绥州城的
小小山坳
入棺埋葬
那时候的太阳侠肝义胆
那时候的月亮冰清玉洁
伤透了心的它们
破天荒的倾洒泪水
在绥州城外卢家湾的石壁上
化成一眼
千年不歇的
呜咽泉……

        十八

文治武功的汉武大帝
同样
颠簸摇晃在秦直道上
车辚辚
马萧萧
将士残魂刀尖飞
英雄头颅饰天空……
战胜归来
在那座神圣祖陵的桥山之巅
在那座名为轩辕坟的黄土冢前
十八万勇士
撩袍掬土
堆起一座
神圣的祭台
传名即为
汉武仙台
驱马下山
将盔甲挂树
祭拜祖庙和黄帝手植柏
三千年过去
悬挂战袍的粗赫铁钉
已与树身
融为一体
……

        十九

而远在这之前
那位骑马仗剑
气呑山河的伟大英雄
南匈奴的骄子赫连勃勃
夺安定,灭后秦
攻长安,建大夏,筑统万城
立马挥鞭这古原之上
睥睨天下
更有那位千古义士
把浸透了易水的一腔热血
为国抛洒
将自知必殒的头颅
断然舍弃
回归的路途
被同伴秦舞阳寄于
黄龙山岭的神祗庙殿,至今
岭上走过
耳畔会突响起易水的悲啸
峰岭震颤起咸阳宫的疼痛
战马悲嘶
踟躇不前,
罩满山梁的英雄浩气
直贯长虹   ——

          二十

尉迟敬德在鄜州演兵
三藏高僧在玉华宫译经
李世民的车辇在秦直道上轱辘……

          二十一

残页翻过
我望见
安史的铁骑践大地
贵妃的玉颈缠白绸
诗圣的幼子冻饿毙
石壕的官吏夜捉人……
颠簸的诗人用开口的布鞋
䠀出一条
名传千古的
杜甫川  
折下的榆枝
把安塞的芦子关
写入漫天风雪
呼啸的狂风和悲吟的风铃
传向八方
传向
这个民族的千秋万代
……

            二十二

而小范老子和老范老子
先后把守着延州边塞
望长烟落日孤城闭
听羌管悠悠霜满地
伤将军白发征夫泪
叹燕然未勒归无计……

          二十三

大元朝的骑兵扩定边疆
朱元彰的军队屯垦陕北
武宗朱厚照驻跸榆林
丝弦缭绕莺歌燕舞……

          二十四

那些
桀骜不屈的勇士们啊
从不愿缩首
更不会堕落
苍天赐一代代的他们
英雄之梦
吴起、重耳、马超、赫连勃勃
李白、杜甫、尉迟敬德、
李贺、韩琦、狄青、范仲淹
韩世忠、杨继业、折赛花、杨延昭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
千百年来,披带着风烟
裹挟着烽火
数不清的马蹄从这里飞过
他们
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是流民乞丐
耀眼的辉煌
或寒酸的窘迫
全部
被风吹去
黄尘压过
高贵的皮靴和低贱的脚趾
留下的印痕
统统乌有
一切
皆为过客

          二十五

所有的光芒
被雨雪销蚀
将军战马
化为
古战场上的虫矛铁锈
明眸皓齿
乌发红颜
化作
残垣断壁下的惨白骷髅
荒野坟茔的星星磷火
繁华与冷清
了无踪影
惟无定河边的白骨
化作流萤
在暗夜中飞入
春闺梦境……

            二十六

文人武将
纷纷登台
留下赫赫武功或千古名诗
隋炀帝杨广驾巡榆林
毡帐望风举
穹庐向日开
唐王维吟
千里万里春草色
黄河东流注不息
诗神李太白在坊州描摹
飘然无心云
條忽复西北
诗圣杜甫两顾羌村
三赋泣血痛写离乱
兵戈既未息
儿童尽东征
歌罢仰天叹
四座泪纵横
报国老臣
追逐肃宗
翻山越岭
踩出的那条杜甫川
千余年来文脉不断,诗韵氤氲
孤旅中
看数州沉没
听万室哭声
举头问苍天
至安塞芦子关
倚杖独立
伤破碎河山
对天长啸
焉得一万人
疾驱塞芦子!
风雪边关
饮雪舔刃
李益伤叹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送陈判官赴绥德
面寒日白雪
贾岛感叹
火烧岗断草
风巻雪和沙
尽管还吴已渺渺
李贺仍吟
自是桃李树
何畏不成蹊
榆溪战后
杜牧悲吟
死国都见古来有,
骁将自惊今日无。
面对苏武祠
温庭筠吟
茂林不见封候印,
空向秋波哭逝川。
在甘谷驿老城
明兵部尚书余子俊
伤范仲淹祠
祠瞻荒驿柏森森
断碑无字雨苔侵 
巡边的玄烨面对
长河冻结朔风攒
带甲横戈未即安
夜不成寐,书
每见霜花侵晓日
最怜将士不堪寒
谒黄帝陵
于佑任赞始祖轩辕帝
独创文明开草味
高悬日月识天颜
米汁如脂哺大才
李宝忠书《永昌演义》
伤心悲叹
山河不见千年主
任使纷纷逐鹿忙
……

          二十七

那些
不愿让姓氏蒙羞的英雄
那些
披发仗剑的舔血勇士
用刀剑找回祖先的光荣
用鲜血染红高原的落日
面对
赤裸干旱和饿殍遍地
面对
朝庭赈灾空诺无实
他们把锄头
化为铁水
铸成刀剑
一声呼啸
万千云集
杀向
遥远天空下的北方京城
一锄刨塌
威严神圣的朱红大殿
关外的旋风和关内的邪祟
沆瀣一气
刚刚建立的大顺江山
转瞬便被
倾颓颠覆
茂盛的大军被刪镰臧伐
义士的头颅如刀下的椰子
喷吐着血液骨碌碌滚落
义军的果实
被那些
马背上挥刀的骑手收割
一个散发着蛆臭的名字
被黑色的狼毫写入史册
许多的岁月被风吹落
平西王
这个
被卑贱和恶心换来的帽子
依然
散发着腐臭……
留名千古的
不仅仅是
英雄浩气

          二十八

老原惨历了剖心之痛
同治年间的嗜血仇杀
将高原南部的村舍山居
十室九空
人民被杀不如草芥
了无人烟的前村后庄
荞木和灌木占领了院落
覆盖了窑洞
连同足迹
连同坟墓
血水肥沃出次生林子
广袤、茂盛、深厚、浓密
郁郁葱葱的惊人美丽
掩盖了一切
黑色的罪恶
至今
那些密林深处
残存的石磨
风化的石碾,和
随脚绊出的淡白色骨殖
依然在诉说着曾经的噩梦
悬挂在山谷壁上的崖窑石洞
暗褐色的血痕仍吸引着蝎虫
被荒草紧紧抱死的窑洞
数百年来
无冬无夏
无明无夜
宛若
被挖去瞳仁的盲者的眼眶
呆呆地凝望着曾经的村子
……

        二十九

1911,辛亥猪年
武昌城射出的那一颗子弹
拖曳着啸声飞至老原
第一时间,延安府城
群情沸盈,易巾举义
点燃了大陕北
辛亥革命的第一声炮响
恩忾让位,荣贵接任⑩
威严了三百年的
黄马褂长辫子消失匿迹
凛冽的雪霜涤荡陈腐
共和的新风吹遍山河
中华民国,这个名词
一夜间挂满山城的墙壁
巨大的光芒冲击着县乡
第二天清晨
清新的山风吹遍了城乡
高原闪烁着眩目的光彩
告别帝制
走入共和
所有的脸上
洋溢着对新天下的喜悦和好奇
河水流淌着活力
山岭唤发出生机,
一切的美好如约而至
翻阅史志
我的眼睛酸涩潮湿……

          三十

废帝制未必尽除念想
共和未必真愿共和
每一位帝王梦者登基龙座
都给高原剧烈的震荡
大大小小的军阀轮番统治
一茬一茬的的英雄用生命献祭
火烧赵家楼的刘含初被杀害在宜君
李大钊的助手
北京大学带回火种的李氏子洲
把生命献祭在西京监狱
五四的精英被毁灭消失⑪ 
喧嚣后的老原晴少阴多
厚重的浓云压抑着山河
所有的生命在艰难呼吸……

          三十一

在陕甘交界的梢山沟里
在白色恐怖的安定城里
刘志丹、谢子长
这两个
从黄浦军校和太原学兵团回来的知识分子
在暗夜中高举起赤色的火炬
面血腥陷阱和枪林弹雨
发誓
要把寒冷和饥饿驱逐消灭
给苍白的高原注入生机
他们
用鲜血和生命
为艰难重重的中国革命
拼杀出一块
九州仅存的落脚之地

        三十二

大概,是八十五年前的那个初冬吧
一长溜
衣衫褴褛的人群走来
那些
面黄肌瘦的青年少年
倚靠在高原的向阳圪崂
躺倒在松软的黄土上面
他们的额上都长一颗星星
据说是天上下凡的星宿
引领着这群
从雪山飞过来的天兵天将
宽厚的老原
伸出
拯救生命的蘸水柳条
在那些孩子额头轻轻触摸
把生命的精气输入他们的胸腔
挤高原乳汁把他们哺喂
用地产的枸杞给他们补气
当归的芳香召唤那些
伤病虚弱掉队的迷途
用小米的油脂填饱他们
空空的肚腹
用老羊皮袄加厚他们
单薄的身材
让温热驱走体内的寒气
于是
那些
草地走过来的衰弱伤兵
那些
雪山爬过来的力竭战士
那些
大渡河飞过来的疲惫天将
遍体的伤口得以痊愈
疲惫的生命恢复元气
饮了这河里的水
吃了这原上的米
他们
蓦然成了
封神榜上下凡的勇士
三头六臂
气力过人
三拳两脚
便将那些
青面镣牙的鬼魅驱逐
便将那座
威严赫赫的王朝砸碎
创造出一个
从未见过的崭新世界
而那些额上贴着红膏丸的短腿恶鬼
纵使疯咬了大半个九州
然而
面对怒目金刚的凛然高原
丢盔撂甲
弃尸骇浪
终未能踏上高原半步⑫  

            三十三

枪声远去
硝烟散去
不管是谁,不管
他们是匈奴还是鲜卑
不管
他们来自蒙古还是鬼方
或是
揉杂了各族血液的高鼻人种
或是
褐黄肤色的大汉民族
不管是灰布衫还是将军服
他们
都相跟着走了
再未归来
这里
是给中弹者疗治创伤的地方
这里
是给壮士装填粮草的地方
这里
是扶英雄上马的地方
这里不是
鸣响钟磬礼炮的地方
一个湖南人
一个四川人
天神一般降临
在这
老原上的土窑洞里
为这个衰弱的民族
把脉叩诊
开方疗治
靠这块土地
重塑了乾坤
离去后
虽再未归来
毛泽东朱德
这两个
重若千鈞的金色名字
永远
深深地刻入
这块土地

        三十四

世事难料
老原多难,当把所有的
小锅砸碎大炼钢铁
把所有的粮囤刮尽送往食堂
当吃上最美天堂的大锅大灶
当产量乘着卫星升向太空
凡尘里的万物一夜间枯萎
瘦削的牛马暴露出骨络
清秀的少年满脸菜色
倒在
从学堂跑向挖野菜的山路
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儿幼儿
从母亲的乳房
只吮出血丝
干枯的眼眶是母亲们的绝望
她们已流不出一滴泪水
高原瘦成了麻柴杆儿
锅中无米是当年的真实
甚至
极难见到一根带叶的柯枝
极难挖到半片湿润的苦菜
纵使
高原的乳汁已近枯竭
高原的脸色苍白憔悴
高原的心脏严重贫血
这位
慈悲善良的伟大的度母 
依然敞开
宽厚的胸怀
把流离失散的南北儿女
紧紧的拥抱在自己的怀抱
挤出
带着血丝的残存乳汁
拯救那些踉踉跄跄
濒临路倒的
老幼妇孺
从那年起
高原的村寨口音杂乱
声韵腔调多晋鲁皖豫

        三十五

当突然现出的勇士们高扬的手臂
红榖闪耀出锐利的光芒
几千年的庙宇被推倒拆毁
那些千百年来
享受高原子孙敬奉香火的圣像
在山呼海嘯般的欢呼声中
轰然倒塌
零落成泥
而那些千百年来
滋养了代代贤人的经典古籍
被皮靴和布鞋踩入泥泞
最后,成为红色火山能量的耗材
在向上飞扑的火焰之中
痛苦呻吟
化为灰烬
更有那些
周公吐哺般教诲的先生
被昨日的弟子
按头捆臂押上土台
甚至
跪在地上
接受
恶语诅咒和飞液唾面
揪扯头发和拳打脚踢……
一个村落的街坊
一个教室的同学
一个车间的工友
一个家庭的成员
突然
都被巨大的魔力推动
举起墨笔
相互抹黑成鬼的模样
随后
高举双拳
喊出那些神圣的口号
很快
嘴杖变成手杖
次生林里砍来的带刺木棒
在对方的额头上尽情喋血
军械库抢来的枪炮火器
摆出姿势
潇洒射击
把一个个曾经的同事密友
砍去头颅或射成筛子
那些热情激扬的青年们呀
把生命丢弃在教室外的山岗
鲜红的血液和母亲的哭声
沿无定河和延河灼目漂流
不忍目睹的青青苍天
拽过云絮遮住眼睛
兄弟姐妹的自相残杀
让狼虫虎豹也目瞪口呆
河水不忍闻而干枯
山岭不忍睹而谢顶
喜鹊远飞
麻雀凋零
就连天上
曾经飞翔的鹰隼和鸽子
就连地上
明叼暗窃的黄鼬和狐狸
消失了踪迹……
红色的大潮
把京城两万八千名
英俊的少年和美丽的女子
从求学的课堂
席卷至高原的山峁沟岔
让他们体验小山村的真实
让他们认识大中国的真实
在汗如雨水的打坝工地和苦读经典的煤油灯下
忧虑中国命运的知识青年
与早已与土地粘合在一起的回乡青年
开始了这个群体的
劳其筋骨
苦其心志

          三十六

或是大运
或有大运
终一日
风水轮回
冰雪消融,春阳普照
踉跄蹒跚中
时代交替的钟声鸣响
一夜间
大地好象变了模样
当土地回到农民手里
当种什么由庄稼人做主
锅里不再无米
饭碗日渐丰盛
曾经,清水煮糠的寒凉日子
发展到
村村有酒肉的香味飘溢……
糜麻豆谷
连年结出饱满的籽粒
雨水好呀
年成好呀
街巷里再没有饥饿的呻吟
古道上再没有路倒的饿殍
慈悲的苍天关爱着
饱经苦难的土地和土地上
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的黎庶
调匀云彩,细洒甘霖
天空风调雨顺
地上五谷丰登
山村人家
囤尖肚圆
被子民们供奉的土地神仙
心痛子民
大发慈悲
把亿万年来深藏地心的精美宝贝
头拱背驮
送上地面
石炭二叠纪三叠纪
厚度似高峻山峰的
神府横定靖煤山煤海
储量数惊人的黄陵侏罗纪煤田
可采厚度高到吓人
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大漠一样
湖水一样的工业盐料
三叠系上统、侏罗系玉纺的
海洋一样
江河一样
滚滚涌流的黑色石油
冲破地壳
献给大地
冲破石层
储量千亿立方
输往京城的天然气体
湖相沉积的石英砂岩
沉积式的菱铁、褐铁、赤铁矿
烧制精美陶瓷的白垩层
足以燃烧的油页岩
黄河水边的石灰岩
还有,清沏甘冽的美水
陶醉旅人的山羊肉剁荞面
以及
冲破天的唢呐
震垮地的腰鼓
响遏云霄的信天游
所有的一切
都让这高原放射金光
魅力十分
让人
心甘跪拜
五体投地
多少年来
被硝烟熏蒸的高原
被镢头剃光的高原
树木攻占了丘岭
草丛覆盖了沟渠
鲜花在山坡上怒放
鸟儿在蓝天上飞翔
眨眼之间
泉水四处喷涌
溪流潺潺成河
每一道山梁
每一条沟壑
甚至
每一绺旮旯
每一个坑子
都被
伟岸的乔木和群集的灌木
激烈争夺
演变成一场
植物之间的残酷战争
鸳鸯、野雉、天鹅、褐马鸡
大江南北的珍禽向这里飞来
数不清的蛋卵洒落在草丛
不知数的幼雏跑满山坡
林麝、马鹿、麂子、金钱豹
全世界的动物向此方转移
湮灭了硝烟
寂静了枪声
清除了环套
这里是它们最安全的家园
若此风景
让我这个土著心生感激
母亲一样温暖的金色高原
你是我落草的生身热土
不论你经历了多少苦难
不论你流失了多少血液
甚至
无论你曾历过多少虚弱无力
无论你曾是多么的苍白消瘦
或者
无论你受过多少压迫凌辱
无论你曾有过多少尴尬窘迫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神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富态的母亲
我是你永远走不远的儿子
你是我永远离不开的娘亲
即使命运把我抛到天涯海角
有你做靠山
从不担心背后有冷箭飞来
面对
陌生的世界
强大的敌人
从不自卑
从无胆怯
纵马飞骋挥剑斩杀
任何敌人无法阻拦我们!
宽怀厚道,大气磅薄
到哪里都是堂堂正正!
我是你的
嫡亲子孙呀!
葬埋着辈辈祖先的土地啊
你是我心中最崇高的圣地
我是你膝下最卑微的子孙
每逢祭祀日子
虔诚下跪的
永远是此方
焚香叩头的
永远是此方
在北斗七星的引导之下
总能准确寻到你的位置
你是我心中
放不下的牵挂
你是我漂泊的灵魂
唯一的可栖之枝!
你是我生命存在的
唯一价值!


   2020.8.23夜初稿、2024628日二稿于延安枣园


注: ①鬼周:指鬼方国和周王朝。


      鬼方是崛起于殷商时期的一个北方民族,曾拥有较高的文明和国家形态,都城在陕北清涧县李家崖村。先后两次灭国于商朝和周朝。其后裔为赤狄和零丁。

      ②仓颉:黄帝史官, 受鸟兽足迹启发创造文字。文字源自符咒。史载,其造字时,谷如雨降,神鬼大泣。

      ③哭泉:在陕西宜君梁上。

      宜君县史上一直属延安府管辖,建国后为延安地区所辖一县。1984年,陕西省成立铜川市,因该市地域太小,人口太少,将宜君县划入铜川市。

    传说孟姜女当年寻夫,行至此处,闻夫已死,尸首被压长城下做了基料,遂大恸。哭声致天崩地裂,长城坍塌。泪水落处,一股清泉涓涓而出。百姓痛之,名哭泉

       ④呜咽泉:位陕西绥德城东南辛店乡卢家湾村。   

      秦始皇巡行途中患病,时公子扶苏和蒙田将军带军在绥德一带修筑长城。帝驾崩前遗诏命扶苏带大军回咸阳继承皇位。随始皇帝一起南巡的次子胡亥与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秘不发丧,压诏书,拟假诏,赐扶苏死。传扶苏自刎后,其母来卢家湾石壁下泣诉冤屈,石壁受感,无数泪滴涌泉般骤出。乡人野老为之垂泪,遂将村名改为呜咽泉村

      ⑤:相传当年荆柯刺秦王失败被杀后,随从秦舞阳抢出其头颅越墙逃走欲奔回燕国。行至今黄龙县界头岭时,被一彪伏兵挡住了去路。情急之下,秦将荆轲首级埋在山顶上,催马北行四公里后战死在秦军的刀箭之下。

      后葬勇士头颅的山头生长成一座硕大的坟茔。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侠士,在他的坟莹旁修建了一座祠庙,叫荆头庙,后人谐称寄头庙界头庙 把秦舞阳战死处叫秦寒原。 

       ⑥: 7566月,长安沦陷后,杜甫携家人北上,一路颠沛流离,来到延安鄜州羌村。未几,为报效国家,北上投奔远在甘肃灵武即位的太子李享即新皇肃宗。翻山越岭,从延州城西南的牡丹川进入延州城,在城南七里铺石岩下枕鞋睡一夜后继续北上。千年前,延州文人和百姓已将杜甫踏过的这道川改名杜甫川,也称少陵川。在其睡卧过的石岩下,依山就岩修建了杜公祠。此川和此祠成为历代延州人凭吊诗圣的地方。公元1040年,时任延州知府范仲淹题字杜甫川,清道光23年,肤施县知事陈炳林题字少陵川     

       ⑦:老范老子指范仲淹之前任延州知州、兼延、环庆路沿边经略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范雍;小范老子,指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延州知州之范仲淹。

      此两绰号由西夏人喊出。范仲淹接替范雍知州延州后,在军事上采取了一些新措施,边界形势为之一变,西夏人惊呼:今小范老子不比大范老子,胸中自有十万甲兵

        ⑧坊州:今黄陵县。

         甘谷驿:千年古城,现为延安市宝塔区一镇。北魏时期即建广武县,西魏时期建东夏州、延州。多朝代为兵马驿站。老城历史悠久,文化氛围浓厚,曾建有范公祠一座,惜毁于历史风烟。明兵部尚书余子俊和陕西参政庞胜等曾前往凭吊并留有诗词。

    ⑩:延安辛亥革命代表性人物。时延安知府为恩忾(汉人入旗),延安营参将为徐士元,屈荣贵为徐之贴身谋号。时武昌起事讯传来,省城“反正”风声亦紧 ,延安城与省城联系通道被掐断,时城门紧闭,恐怖气氛笼罩全城,衙门官员差役人心浮动,陷入混乱。知府坐卧不安,参将心神不宁。屈荣贵人品正直、武艺高强,平素好行侠仗义,深得周围上下赞誉;营衙兵丁中多至交兄弟,在清兵和哥老会中也有不少江湖兄弟。又深受徐之倚重,引为心腹屈头脑清楚,有主见,在此风雨飘零之际,主动与徐士元密晤恳谈,直言朝庭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促其下决心反正举义。二人布置好义举事后于子时带几名贴身兄弟到府衙,向恩忾言明全营官兵举行起义,并申明利害,劝其顺应潮流,维护地方。大势之前,恩忾同意跟随潮流,并当场与徐士元商让屈荣贵出任府台,将府衙四枚官印(正堂印、管带印、吏目印、训导印)交于屈荣贵。随后众头领一齐到兵营衙门接管。 翌日凌晨,又谴员上凤凰山、嘉岭山和清凉山防地对驻守兵士宣布义举号令。至此,延安城在未动杀声中完成反正义举,实现光复。    

      ⑪  :刘含初,又名刘翰章,延安黄陵人。参加“五四”运动时为北京大学学生,曾在流行示威中被捕。192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任中共西安地委委员。1927年,在宜君县石堡村被统治陕北军阀井岳秀派人杀害。 李子洲,榆林绥德人。担任北京大学学生会干事时参加“五四”运动,与同学们冲进曹汝林住宅,痛打章宗祥。1923年由李大钊和刘天章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后任中共陕甘区委组织部长、中共陕西省委书记等职。后被国民党逮捕,1929年6月18日逝于西安狱中。 

      ⑫ :抗战时期,日冠名数十次进攻陕北,均遭惨败,未能踏上陕北的土地。

      ⑬    度母:全称圣教度佛母,为观世音菩萨所化现之身,故多称多罗尊观音、多罗观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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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原 SGH
用心血铸起辉煌的纪念碑。 一切皆过眼烟云。 惟文字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