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甘谷驿苏家(十四)

文摘   文化   2024-09-25 22:33   陕西  


      母亲是延长人,娘家在延长县黑家铺乡安家渠行政村碾子坬渠村。

      外爷姓高名讳生财,是那偏远山村高氏老弟兄三人中的老三。脾气极其暴躁,动辄暴跳如雷,特别是对外婆,一句话不对便可能爆发一场战争,是一个极端的夫权主义者。这个家族,除他的几个男孙子外,没有不怕他的。但外爷却又是个有本事之人,光景一直居上,在甘谷驿黑家铺一带也是拉骡子套马的人家。家业败在无休止的打窑上。许是老天爷用这种办法来让他破产。一庄人的宅基都好好的,唯独他的窑,打一院塌一院,再打一院照样塌,直到把一架突出的大山打成个深凹,依然塌得没地方住。六十年代到高高的垴畔山上打了一院,尚未入住便塌掉。无奈又到庄子对面的背山上又打了一院,没住几年又塌掉。最后,还是舅舅在绥德的一个石匠拜实下来,在那深山凹里箍了一院3孔石窑,一老家人长达半个世纪的打窑战斗才告结束。 

       住在一个村的外爷同胞兄弟三人一生几乎从不往来,我是一次也没见过。记得他们都是那种大家族族长的气派,都坐在炕上或躺在木椅上,在自己的老窑里吸水烟,从不上山干活,也基本不出院子去其它人家转,只在家里接受儿子儿媳和孙子们的侍奉和问安。在外爷家打窑几乎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情况下,大外爷和二外爷也从未表示一下把他们占下的崖面让出一块让外爷打(打土窑唯红胶泥土质和沙石土质的才结实耐住,外爷打了几处的崖面全是松软的黄绵土)。亲兄弟感情冷到这种地步,我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外爷逝于1976年正月初三,记得是在前村安家渠举办的葬礼。那两年延长县推行“并村”政策,把后庄碾子洼渠的人家全部强行搬到前村的安家渠。一生刚骨,从不愿在兄弟和亲戚面前低头,更不可能开口求人的外爷被舅舅姈子和我的姑舅兄弟们搬到前村,住在二外爷家的边窑里(现西北野战军司令部旧址)。记得刚扶他上山后的那天,村民们窑里墙上挂的有线喇叭响了,《东方红》乐曲播放后,是延长县革命委员会播发的一条重要消息:通知验上的新兵第二天赶到县上去换衣裳。听到通知后,我背着弟弟,与母亲踩着一尺厚的雪,步行四十里回到甘谷驿老城。没几天,我告别爷爷、父母和姐妹兄弟,前往新疆伊犁戍边。

      外家庄人来报消息的那天, 小妹慧琴说她那天正在家里。谁也没想到,刚刚过年,二外爷的三儿子,勤快利索,走路如风的哑巴三舅突然来到甘谷驿街,他用我们看不懂但母亲一看便哭起来的哑语手势比划着说外爷已去世,我们兄弟姊妹都跟着母亲去了外家庄。外婆去世时我们都很小,没有太深的印象。         

       以前,我们一直以为外婆只生育了母亲一个孩子。前几年,侍候母亲在延大附院住院,在漫长的夜晚一直陪母亲拉话。那次的拉话,才知道外婆先后生了七个子女,母亲之外其他六个都是幼时夭折。而母亲也是多灾多难。七八岁上,母亲的双眼突然磨起了疙瘩,痛得眼睛睁不开,什么也看不到。后来黑家铺乡张家原后原上的一位阴阳先生给外爷说了个方子:阳背山上各寻一个知了壳放在一起焙成粉喝。方子看似刁钻古怪,但喝后母亲的眼睛竟然不痛了,也能看见了,但却再也睁不大了。

     外婆是延川县禹居乡樊家沟人。是个给任何人都操好心的人。特别勤劳,好像就从没见过她坐下跟人拉话,总是在默默地低着头干活。外婆是个非常善良的老人,读了高尔基的《童年》后,记忆中外婆的形象就是《童年》中那个外祖母的形象,除了善良再无任何特点和印象。她年龄不老就因心脏病逝世(昨天晚上电话询问在汉中带外孙子的姑舅妹妹小叶,说她隐隐记的妗子说过外婆病逝时年龄是六十五岁。还说妗子说因外婆去世的太早,去戴孝守灵的母亲悲伤过度,白天晚上不停地哭泣,从那儿开始得下了心脏病)。当时,我好像只有六七岁还是七八岁,依稀记得她身体好的时候还摆滩做点小生意。甘谷驿唱戏时她从来不看,都是在戏场边卖用采来的野西米籽包的粽子。后来病倒后在我家下院的大房子炕上躺着治病疗养,几个月后回到外家庄再没有来过。她与外爷虽然是两个没文化的深山老沟的农民,但却大概是新中国最早明白教育的重要性并最早带着孙子外出几十里求学且买了学区房的农民。上世纪六十年代,嫌村小学每学期请来先生水平不高(多村初小念过几年书的毕业生),他们在甘谷驿东城门外的何家砭最高处,买了一院有三四眼土窑洞的大院子,专门住在镇子上给四个到学龄的男孙子做饭供书。四个女孙子不在考虑范围,故那个时期我虽然天天跑到山上找姑舅们玩耍,但在姑舅们的学区房和院子,一次也没见过几个姑舅姐妹。




外爷高生财‍‍



这张照片是前些年我去舅舅家已不住人的空窑洞看时从地下捡起珍藏的。从姑舅们的年龄看,应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拍摄的。照片中后排右三为外爷,右四为舅舅,左三为妗子,右二为大表嫂,右一为四表哥,左二为三表兄,舅舅怀中抱的是五表弟。当时大表兄在西藏中印反击战中参战,二表兄在姚店二中读书。点名介绍的亲人们除二表兄外,均已离世。






( 搜集、查访于1990年冬至2003年春。2002年冬动笔整理,全文写完于2003年正月二十深夜。编发时有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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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原 SGH
用心血铸起辉煌的纪念碑。 一切皆过眼烟云。 惟文字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