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显文,生于华亭市的关山脚下,现供职于平凉职业技术学院。
秋日的阳光有些焦灼,地埂边有几棵玉米棒的缨子干枯回缩了。相比之下一畦畦蔬菜正精神抖擞地绽放清华。关山脚下的秋日蓝天越高,气息愈发香甜诱人,山垄愈加丰腴多姿。我在紧挨小村子的自留地菜园里摘辣子,妻子在 菜园子的另外一头铲拣小白菜。说是菜园子,其实是 母亲长期留作种菜的一块二分左右小地。东庄头的章 家老太婆刚好路过,大声打喧着:“你看今年的菜长得好的,纯粹吃不退喔”。我还没有接话,母亲就回到: “这炕大的一块地,种点菜娃娃们吃去就够了。” 就这炕大的一块地,多少年来一直滋养着全家人。母亲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依然在年年岁岁的风雨中耕耘收种。同龄的老太太早已日复一日背手在巷子里 信步穿闲,那返老还童般的无忧无虑一直在启发母亲: 该从风雨中走出来,在阳光下晒晒背了!但母亲停不下来!我喜欢关山脚下的沃土,它延续着因关口而起山名、因陇土而得底蕴的自然和历史脉络。当你郁郁不得志、寡欢怅若失时,抓起一把泥土,药性瞬间串遍全身治愈心灵;当你迷茫心徘徊、进退若维谷时,脚丫踩在这泥土上,一种踏实兜底的自信和力量涌向双腿。每逢看到一垄垄蔬菜,或一块块庄稼,我都会感 叹这关山脚下泥土的神奇。嗟乎,若夫春和景明,煦 阳温润,那泥土之上韭菜的帅气,莲花白秧苗的顽强, 小白菜的儒雅,都会在人的眼圈打转;至若夏雨倾泻, 西红柿蔓在架上扭头摔颈,辣子株身儿直挺挺的拧成 一排,黄瓜弯着腰在枝架上荡秋千,你会觉得满世界 都是活生生的马戏团演出。基于这一垄垄作物,生命的功德来自生长的意义,生长的意义却是确乎来自母亲劳作加持;这黄中透着黑的泥土,岁岁年年缔造着 劳作生长的真谛。母亲很少识字,对数学更是迷糊,她完全难以计控在这炕大的一块地,何以单位面积上能成倍产出那么多肉汁鲜嫩的菜物。若以斤来论,成倍于其重;若以筐来衡,成倍于其体;若以色来比,成倍于其容;若以味来品,成倍于其持......泥土不言,自顾产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 增不减”,炕大的那块地,在年岁轮回风雨交替中,以其空性和有容接受着母亲的塑造。从每年的春季栽下各种秧苗或点下籽种,母亲变戏法似的,差不多可以收获三茬以上的蔬菜。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都可以种些时令的小菜,这完全是老人智慧和土地慈善的共同作用。每隔一两个周末回家,母亲总会把各种菜品用袋子分拣好,吩咐送给其他家里子女、远近亲戚,甚至是来过家里表达过喜欢农家菜的她不熟悉的人,他们都是母亲用自己作品馈赠的对象。“他婶子,今年菜成着呢,娃伙拿回去就吃美了。” 庄前边徐家老汉路过时笑着叹道。我当即回了句“自家种的菜,吃起来舒服!”母亲忙不迭的要让徐老汉拿点菜,他说自己种了有呢不要了,推托着快步走开了。我心里的舍不得倏尔放下,心头的羞惭刹那升起。母亲是很大方的人,这与她素来义气浓重有关。这不仅仅表现在农家人把自土出产的物什看得不重,更与她的胸怀有关。在庄前村后,能像母亲这般能为了张家家务事训一通人而息宁全家,为了李家的愁怅事开导而豁然开朗主人;能像母亲这般为了众人的事主持公道而不惜得罪人,几乎很难再找出来一两个。我多数时候会想,如同那炕大的一块地,这个老太婆的胸襟到底有多大。岁月不偏不倚拿拾有当:给人心里以充实的沉淀,往往同时给人身体以严酷的雕刻。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世事符号与烟火记忆,她更加瘦弱的身段也在儿女们担心中飘摇。但是,她从来不在儿女们阻拦务作的反对中妥协,年复一年的,在那炕大的一块地上书写刻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地开明,一切正好。我 醉心于这个地块映射出的所有魅力。远处的关山苍翠, 向更远处隐约伸展。一条小河静静在关山脚下逶迤欢 歌。村庄南边成排的柳树,继续见证村里的斗转星移。如此这般,关山,汭水,晴空,园子,绿株,暖阳, 是此刻的生相,是我心里的永恒。今天的头顶晴空,曾飘过昨天的云雾;今岁的洋 姜黄花,衍生于去岁薯背葱根。不变的一块土地,变 换了多少时空往事。我恍惚了一下神,跺了跺脚下泥 土,想起这片土地和母亲的执着,我神思遥飞若关山 云雾腾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 还是觉得,在这块并不非常富饶的土地上,母亲播种 了形形色色的沧桑,栽下了各种各样的辛酸,经过大 地的孵化,经历了岁月的发酵,才有形式多样、内容 丰富的蔬菜物品罢了。 我把两筐装满茄子和白菜的笼搬到了石墙垒成的园子边,返回地里时把额头的汗水用手抹下还给了泥土。母亲则继续弯着腰,在炕大的那块地上手足操持, 把她用汗水浇灌的成果装进笼子里。顺着母亲的脊梁, 我看见了远处巍峨绵延的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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