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陆丰川的拍卖情缘

文摘   2024-11-20 17:44   河北  


受访嘉宾:陆丰川
(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名人手迹专场创始人)
采访人:冯惠丽
(本报记者)


家族三代从商,却有着至深的文化情结。在西泠拍卖公司副总经理陆丰川眼中,父亲就是出于对文化的执念,才成为新中国第一代拍卖人。作为“拍二代”,陆丰川加入西泠拍卖已有19年,他坚守着父亲那一代拍卖人的文化传承初衷,躬耕于文物艺术世界的土壤,不断创新推广方式,将信札艺术文献的人文气息与学术价值持续传递给更为广泛的藏家用户。


钟情名人手迹

找到工作“航向”
《藏书报》:您是怎样进入拍卖行业的?为何专注信札拍卖?

陆丰川:从1992年至2024年,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业走过了风雨兼程的32周年。我父亲陆镜清作为第一代拍卖人,是这个行业的参与者、亲历者、观察者,他一直强调“艺术融入生活”,一直不断努力在市场的新格局里找到自身的发展特色,让更多人享受艺术生活。今年是我们西泠拍卖二十周年,非常荣幸,我已经在这个公司奋斗了十九个“春秋”,可以说拍卖的每一个流程我都亲身参与过。2009年,西泠拍卖开启了全国第一场信札门类的专场拍卖,所以今年也是我所创立的名人手迹部成立十五周年。当时所有关于信札的征集、释文说明、图像采集以及招商等工作,都由我一人包揽。

2004年,西泠拍卖创立于杭州河坊街153号

大学士府在西泠拍卖的悉心维护下,满园生机勃勃

我对信札的钟情源自高中时代。我当时就读的杭州高级中学,在民国时被称为浙江省第一师范,正是弘一法师任教的那所高中。这里是浙江新文化运动的中心,李叔同、鲁迅、叶圣陶、郁达夫、潘天寿、丰子恺、朱自清、俞平伯这些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都曾在这所高中聚首,时至今日,这所学校仍保留着非常浓厚的人文气息。

2019春,陆丰川在杭州风雨茅庐举办的郁达夫手稿展览开幕式上致辞

 2019西泠春拍 唯一存世郁达夫小说手稿《她是一个弱女子》

我念书时没有上过一天晚自习,学习环境非常轻松。我选择就读于这所学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很喜欢文学,尤其偏爱郁达夫的作品。毕业以后,我发现市场上有很多与杭州高级中学校友有关的书信,于是开始慢慢深入接触这些藏品。直到后来,公司收到了一批作品,其中包含胡适的《尝试集》和蔡元培的《哲学大纲》底稿等等,这时我便开始考虑做一个信札专场。

2009西泠秋拍 胡适《尝试集》第二编第二版稿本 创近现代名人单件稿本最高纪录
做专场其实很有意义。第一,从前大家都是从书稿的角度来看待这些作品,但实际上它们兼具书法价值。所以当我把这个专场放到书画主题里,立刻引起了市场的关注;第二,尽管大家对书法有所了解,但藏家普遍都会认为钢笔书写的作品不够珍贵。然而我们希望传递给大家的信息是:书信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比如陆小曼为《徐志摩文集》所写的序言,没有印章,许多人可能认为它们不值钱,但我们希望通过拍卖,让大家认识到内容的真正价值,而不片面重视它是不是毛笔书写,品相好不好。

2009西泠秋拍 名人手迹·碑帖法书专场

2013西泠春拍 陆小曼 致卞之琳信及《志摩诗集》序原稿

《藏书报》:您怎样深入挖掘信札拍品的价值?
陆丰川:我深感编撰拍卖图录跟学术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于是将信札拍卖与学术研究紧密结合,并与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联合策划了许多相关主题展览。这种学术性活动为我们的拍品增添了许多附加值。后来,我把这种方法从近现代信札推广到古代信札,再进一步应用到古代书法和绘画中,鼓励大家回归对拍品“本质”的关怀。我始终觉得,后世的挖掘会对艺术家及其作品价值的发现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一部书是有命运的,画家亦然。画家的命运一半交由在世的造化,一半便等待着后世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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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坚持了十年的计划——侧重聘用专业研究美术史的人才。我们的团队成员中,有来自中国美术学院、中央美术学院、伦敦大学、纽约大学等全世界各大高校的美术史专业毕业生,他们各有专长,我们的各个项目可以直接分配给曾经深挖过这个论题的员工来做。美术史的训练经历,让他们可以深入理解某些主题,当遇到瓶颈时能用更宽广的认知视野看待作品。如今,这种深挖主题的方式在这些领域也取得了一些成效,这也算是我们在过去15年中对这个小市场、小行业作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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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是从业之本
自由探索
坚定从容
《藏书报》:在拍卖公司工作非常锻炼人,所耗费的精力也很多,是什么让您坚持下来?从事这项工作需要深厚的知识积累,您的经历和经验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陆丰川:最重要的是热爱。包括我挑选加入我们拍卖团队的一定是非常热爱美术史的,这几乎是唯一的条件。因为我18岁刚入行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去看嘉德预展,从早到晚仔细观察每一件拍品,现场做完笔记,回家后查阅资料,因此进步得很快。我认为看拍卖展是艺术爱好者快速提升的最佳途径,它与博览会、博物馆不同,你能在现场看到优劣不一的各种作品,并在短时间内大量吸收,快速思考。

2023西泠秋拍,陈垣上款书札七百余通,创近现代书札世界纪录

2024西泠春拍,弘一法师墨迹专题创纪录

如果一个美术史专业背景的人对艺术都不热爱,我可能不会录用他。因为我们有大量资料需要研究,常常通宵,如果不能学以致用和兴趣支持就很难坚持下来。有的人可能平时寡言少语,但一谈到他真正热爱的领域,他的眼里会发光,会变得滔滔不绝。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芒,正是我认为一个拍卖从业者身上最珍贵的品质。

我自己涉猎的门类非常广,同时我的父母也敢于放手让我自己去尝试,从印度、日本的艺术品,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甚至蛋彩画,哪怕和这个行业关系不大,我都买过并研究过。我坚信热爱是让人不断拓宽视野、保证深度思考的唯一途径。这些探索帮助我更好地了解国际上艺术运作的方式,因此在行情不好的时候,我仍然能够保持信心和从容。尽管我们家族从我爷爷辈起就世代从商,但我的父母能够让我完全抛开商业来热爱艺术、自由思考,这是家庭赋予我最宝贵的礼物。在我看来,传统艺术对人的影响依旧非常深远,书斋中的心灵漫步足以超越在任何世界中的旅程。我深信,欣赏传统艺术会为人带来其他活动无可比拟的深层次精神享受。

2024西泠春拍 陆丰川(左4)及团队在“弘一法师在闽墨迹展”福州站


为藏品找归宿

与藏家互动是建立信任的基础
《藏书报》:您与藏家建立联系的方式有哪些?您有尝试过什么拍卖宣传的“新玩法”?
陆丰川:你可能很难想象,西泠的拍卖图录是我带着大家亲自做的。在我看来,图录是拍卖公司跟藏家打交道的最好方式,我把哪一件藏品拎出来当作重点,把哪个细节放大,希望感染哪些人,都能在其中完美体现,外包的设计公司无法真正理解我们的意图。西泠曾做过中国拍卖史上第一本超过一千页的图录。

2024西泠春拍,弘一法师墨迹预展现场

2024西泠春拍长视频讲解

近年来,我也要求自己甚至同事们能出镜拍摄长视频解说我们的藏品。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试图“破圈”,向更多人科普我们的藏品,而是希望通过专业的分析和讨论,引导业内同行深入思考,互相促进学习。很开心的是,有很多藏家看了我们的视频后深受启发,对藏品和收藏门类有了新的认知。






2024西泠秋拍信札集结

三大特色专场值得关注


自成立二十年来,西泠拍卖一直坚持几个非常重要的主题方向:一是紧跟市场潮流,毕竟最终能在市场中存留下来的,一定是那些重要画家的重要作品;二是重视本地乡贤文化;三是挖掘有故事性的、市面上喜闻乐见的藏品。最佳情况就是这些元素都兼而有之。2024 春拍中的“郁智朗上款弘一法师墨迹 暨近代佛教书法文献专场”就很好地集结了这些方向。弘一法师作为浙江乡贤,又多年在福建弘法,这个主题不仅贴合我们的本地文化,还符合西泠拍卖一直以来的期望——在传统书画领域里探讨相对重量级的学术命题。

2024 年秋拍,西泠拍卖将推出三个值得期待的特色专场和专题:

第一个是“中国戏曲音乐艺术暨已知唯一存世袁克文日记专场”。这个专场缘起于我们有幸征集到一册失传已久的《袁克文日记》,这是目前已知唯一存世的袁氏日记实物,也是市场中体量最大、最重要的袁克文手迹,集日记四种和补记的题跋于一本。袁克文的《寒云日记》如同郁达夫日记,是民国时期一种创新的文体,是把收藏史写入文学的伟大之作。它用毛笔亲笔书写,内有丰富的拓片和图片,涵盖了袁克文收藏钱币、唱演观赏戏曲甚至逛青楼的种种经历,活动轨迹遍及上海、天津和北京三地。

袁克文日记海报

除此之外,此专场还有古琴大师查阜西、“合肥四姐妹”张充和、京剧名旦程砚秋三大遗珍专题,打通了书画和戏曲艺术,融汇书画、影像、杂件等多个门类,类比春拍跨艺术门类的“石头专场”。针对这个专场,我们即将在天津、上海两地举办展览、学术研讨会等系列活动,欢迎广大读者藏友届时到场品鉴。

2024西泠秋拍 中国戏曲音乐艺术专场 查阜西  一生行藏暨民国以来古琴相关重要相册


2024西泠秋拍 中国戏曲音乐艺术专场 京剧名旦程砚秋遗珍专题

第二个是在书画板块推出的“明代泥金扇面专场”。一方面“扇面”代表了明代文人之间最纯粹的交往,在学术上非常立得住,和我们主导市场做的古代信札尺牍是同一个思路;另一方面,近年来明代书画大热,而扇面却是其中的一块价值洼地,故进行专题策划大有可为。

第三个是古代书画的“文学家的诗画”专题,让文学和书法两个不同欣赏角度发生碰撞。以往文学研究者很难见到古代文学作品实际书写下来的样貌,古董收藏者的关注点又往往在书法技巧、名人落款、品相等。综合看待文学意义和笔墨美感或许能使古代文学成为市场中值得挖掘的一个全新领域。(陆丰川 西泠拍卖)










-THE END-
编辑 | 冯惠丽
设计 常 英
图片 作 者

审核 | 王雪霞 刘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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