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宋版、一部元版，“天禄琳琅”藏书将上拍！听专家解读它们的精彩~

天禄遗珍

“天禄琳琅”是清代最负盛名的一批宫廷善本藏书。清朝入主中原后，接收明代皇宫中遗存的图书旧籍，康熙、乾隆二帝又多次下诏广征天下遗书，使得“海内藏书，咸集秘府”，其收藏之富，超越以前各朝，是中国封建时代宫廷藏书的高峰时期。乾隆九年（1744年），皇家藏书愈发丰富，规模可观，高宗遂谕令内廷翰林检阅内府善本，择其宋、元、明之精善者别于乾清宫东侧的昭仁殿设架庋藏，乾隆皇帝取西汉初年藏书天禄阁之故事，御笔亲题匾额，命名为“天禄琳琅”。自此直到清末，昭仁殿便成为清宫的善本书库，所藏皆一流善本，嫏嬛秘籍，缥缃精品，是皇家藏书之精华所在。

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昭仁殿珍籍益富，于敏中、彭元瑞、王杰等十位大臣奉敕为昭仁殿天禄琳琅藏书编纂书目，成《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前编）十卷，共收书429部，并收入正在编纂中的《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嘉庆二年（1797年）十月二十一日黄昏，乾清宫大火，殃及昭仁、弘德两座配殿，前编书尽毁。此时已是太上皇的乾隆帝谕旨重建宫殿，再辑宫中珍藏，恢复“天禄琳琅”旧观，并令参加过前编书目编纂的大学士彭元瑞领衔，编纂《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选书、编目仅用7个月时间完成，编成二十卷书目，著录图书664部。每一册天禄后编着录书都统一钤有“乾隆御览之宝”“天禄琳琅”“天禄继鉴”等六枚皇家玺印，若未经改装，更是有着雍容华贵的宫廷装帧风格。

天禄琳琅藏书，是我国第一个按照皇家标准建立的宫廷善本特藏，先后聚集了宋元旧刊、名家钞校题跋本一千余部，在中国公藏图书历史上罕有其匹。“天禄琳琅”藏书可谓珠玉毕集，这批书大多递藏有序，在当时已被诧为人间珍秘。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曾说，宋版书自来最为人珍视者有《两汉书》、《文选》、《杜诗》，是“鼎足海内者也”，其中《两汉书》与《六臣注文选》后来都入藏于天禄琳琅前编书中。虽然前编书已毁于宫火，而天禄继鉴书却多有存世，分藏于海内外数十个公私藏家，已公布出版的《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就收入了百余部天禄琳琅书。如今，天禄琳琅书已成为各收藏单位引以为傲的珍贵特藏，而在拍卖会上，每部天禄琳琅书的现世都倍受瞩目，买家竞价争求。自中国嘉德1995年春季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上出现第一部天禄旧藏明版《欧阳文忠公集》以来，截至目前陆续出现于拍卖会上的天禄琳琅书，归并同书，已有40部。即便是吉光片羽、零册断简，亦倍受藏家青睐，屡屡创下拍场佳绩。

此次上拍两部，一部宋版，一部元版，皆为《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著录书，流传有绪，各自精彩。以下略依所在书目卷次为序，每书述其版本、流传及研究价值，以资鉴赏。

宋版《周易本义》

《周易本义》，宋朱熹撰。朱熹（1130—1200年），字元晦，亦字仲晦，号晦庵，晚号晦翁。祖籍徽州府婺源县（今江西省婺源），生于南剑州尤溪（今属福建省尤溪县）。师事胡宪、刘勉之、刘子翬三先生。绍兴十八年（1148年）登进士第，一生叙任官职二十余次，但遭逢不遇，抑郁不得志。二十四岁时问学于李侗，承袭程学正统。与张栻、吕祖谦同出其时，人称“东南三贤”，为宋代理学集大成者。著述颇丰，有《周易本义》、《诗集传》、《四书或问》、《伊洛渊源录》等。其学说与“二程”合称为“程朱理学”，对元、明、清三朝影响很大，成为三朝官方哲学。

《周易本义》为其注解《周易》之作，成书于南宋淳熙十五年（1188年）。朱子早岁为《易》义理学，推崇程氏《易传》，并自着《易传》；淳熙以后，朱子转向图书、象数之学，在修定其《易传》的过程中已杂以象数之说，但与其《易学启蒙》专言象数揲蓍不同。《周易本义》乃承袭其《易传》而增广。朱子在《答黎季忱》中认为“《易》本卜筮之书”，作《周易本义》以还原《周易》本来面目。其书采用‌吕祖谦《古文周易》本，经传分列不混，上经、下经、十篇传文各为一卷，总十二卷。卷首尚有《易图》一卷，包括《河图》、《洛书》、《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卦变》九图，与陈抟、邵雍象数学接近。‌卷末有《五赞》一卷及《筮仪》一卷。朱熹生前并未梓行《周易本义》，正式刊刻是在宁宗嘉定中党禁解除之后，嘉定五年（1212年）前后，其弟子胡泳伯量南康刻本《周易本义》是最早刊行的定本。

宋末以降，并奉程朱之学，《本义》和《程传》并重。宋度宗咸淳中朱子再传弟子董楷作《周易传义附录》，合程颐《易传》与朱子《周易本义》为一书，次第以程书为准，割裂《本义》，散附于《程传》之后，以便诵习。董楷将《周易本义》割裂重组、删繁就简为四卷本，于是后世《周易本义》有十二卷与四卷本两个版本系统之别。因《周易本义》在易学史上之重要地位，清《四库全书》对其十二卷本、四卷本皆有收录。今存最早的十二卷本《周易本义》是宋咸淳元年(1265年)九江吴革建宁府刻本，明清两代通行的十二卷本均为翻刻或覆刻吴革本，另一种宋刻本即曾经天禄琳琅收藏之本。

是书著录于《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二宋版经部。存《易图》一卷，一册。框高18.9厘米，广14.4厘米。每半叶七行，行十五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单鱼尾或双顺鱼尾。版心上记字数，中刊“周易本义图”及叶次。下有刻工“元彧”、“吴炎”、“恭”。宋讳“恒”缺墨笔。卷端上题“易图”，下题“朱熹集录”。白麻纸，黄绫书衣，黄绫书签，墨笔题“周易本义”。

《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二宋版经部

原一函八册，其中《上经》一卷、《易传》十卷、《五赞》一卷、《筮仪》一卷，计六册，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书号12337）；《下经》第二，计一卷，一函一册，现存辽宁省图书馆（书号善00037）。合此一册《易图》，虽流出清宫后散归公私藏家，仍能合为完璧，实属幸事。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书号12337）

此本为宋刻本。《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以当时通行本比之，云此本“皆与后来本不同，不独宋讳阙笔为验也”。字大如钱，肥厚舒展，墨光如漆，属浙刻本风貌。以国图藏本和辽图藏本观之，其书口下刊有刻工黄埜、吴炎、恭、王烨、贾端仁、蔡仁、蔡明、蔡友、何彬、祖、黄、游熙、马良、张元彧、周嵩等，多为南宋初至中期浙江一带良工，其中蔡明参与刊刻宋绍定刊本《吴郡志》，黄埜参与刊刻宋淳熙张杅桐川郡斋本《史记》，马良参与刊刻宋嘉定杭州刊本《渭南文集》，王烨参与刊刻宋绍兴间严州本《艺文类聚》，吴炎、周嵩参与刊刻宋宝佑湖州大字本《通鉴纪事本末》。故而傅增湘、王文进以为此是临安刻本。书中宋讳“玄”“匡”“恒”“贞”“桓”“构”“媾”“慎”“敦”字皆阙末笔，避讳至“敦”字止，则此帙为宋光宗以后所刻。

《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

前后副叶俱钤“五福五代堂宝”“八征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三枚朱文大印，观其形制，属天禄用印形制副叶三玺之“中三玺”。首末叶钤“乾隆御览之宝”“天禄继鉴”“天禄琳琅”三玺。另有“项氏万卷堂图籍印”朱文长印、“子长”朱文方印、“毛氏子晋”朱文方印、“汲古阁”朱文方印、“云墟子”白文长印、“甲”朱文方印、“宋本”朱文椭圆印，皆与《天目后编》所记相合。先为明代秀水项氏万卷堂旧藏。项笃寿（1521—1586年），字子长，嘉兴人，项元汴之兄，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进士，入翰林。万卷楼，其舍北藏书处。明末清初归毛氏汲古阁，毛氏所藏，用“宋本”印，更著“甲”字印，乃其最佳者。

《赏溥杰书画目》“宣统十四年”七月十四日

《赏溥杰书画目》著录此书于“宣统十四年”（民国时期末帝溥仪享受清室优待条例，仍居紫禁城十四年，纪年仍沿用“宣统”年号，此即公元1922年）七月十四日赏溥杰，自此流出宫外。国家图书馆所藏六册，为1947年沈阳故宫归还北京故宫，1959年又经北京故宫拨交北京图书馆部分。《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经部易类著录，第16页。辽宁省图书观所藏《下经》第二，一册，《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第09916号。此《易图》一册，“文革”时期吴希贤先生曾经眼，以为“似浙江刻本”（吴希贤辑汇：《历代珍稀版本经眼图录》，中国书店2003年版，第1~2页。）

《历代珍稀版本经眼图录》

吴希贤（1911—2001年），河北省冀县人。早年从业于北京琉璃厂书肆，解放后在中国书店供职，为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文革”期间参与“古书文物清理小组”工作，历时十数年，从经眼的二百三十万册古籍中甄选珍本，记录下来，编为《历代珍稀版本经眼图录》一书。书中所记珍本，很多已在文革后落实政策被退还原藏家，其中有些再现于各大拍卖会上，有些则至今未曾面世。

元版《纂图互注荀子》

战国时荀况撰，唐杨倞注。荀子 (约前313-前238年)，名况，字卿，战国晚期赵国人，儒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早年游学于齐国，曾三次担任当时稷下学宫祭酒。后前往楚国，任兰陵令。荀子整理儒家典籍，著《荀子》一书。《史记》有《孟子荀卿列传》。杨倞，生卒年不详，唐宪宗年间弘农（今河南灵宝县南）人，杨汝士之子，大理评事，为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下属。著《荀子注》，是现今流传《荀子》之最早注本。宋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云《汉书·艺文志》著录《荀子》作《孙卿子》，乃避汉宣帝讳也。至杨倞始复改为“荀”，分二十卷而注释之。

是书著录于《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宋版子部，为第二部书。存卷十六、十七，计两卷，一册。匡高18.5厘米，广12.2厘米。每半叶十一行，行十九、二十、二十一字不等，小字双行二十五字，黑口，左右双边，双对鱼尾。卷端题“纂图互注荀子卷第几”。清宫旧装，黄绫书衣，书签佚去，竹纸。

《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宋版子部

元建阳书坊刻本。宋刻经、子诸书凡有“纂图”“互注”“重言”“重意”等标题者，大都出于坊刻，以供士人帖括之用，这种做法流行于南宋中期至元代的福建建阳地区。如坊刻七经《周易》《尚书》《毛诗》《周礼》《礼记》《春秋经传集解》《论语》等，皆有纂图互注本。而《仪礼》《孟子》之书非科场所用，故不见此种刊本行世。就子部诸籍而言，南宋建阳书坊所刻纂图互注之子书，以《老子》《庄子》《荀子》《扬子法言》四子最为常见。各书前于附图外并增益互注，即所谓“重言重意”者，惟多引《五经》《四书》及诸子习见之语，率少发明。随后坊估重刻，又增以《文中子》《列子》，称为《纂图互注六子全书》，正如《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之第一部《纂图互注六子全书》一样。据各家藏书目录、跋记可知，南宋建阳坊刻《纂图互注六子》之书，可考见者有二种不同之行款。一种为每半叶十一行、行大字廿一、小字廿五之黑口本，即《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中所谓之“大字本”；一种为每半叶十三行、行大小字俱为廿三字之巾箱黑口本，即所谓之“小字本”。二种不同行款之《六子全书》，元、明二代皆有翻刻。

是书标为“纂图互注”，书中于杨倞注外又加重言、重意、互注诸例。核其纸色、版式，正是宋元麻沙本特点。紧行密字，纸色芜黄。书中避宋讳并不谨严，时避时不避，又多简体字，更似元翻宋刻。《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宋版子部著录了两部《纂图互注六子》，第一部为六子全书，第二部提要云：“见前《六子全书》《老子》《荀子》《扬子》《文中子》篇目俱同，无《列子》《庄子》二书，盖即前版摹印，诸子各自成书，无嫌专行也。”卷五还有两部《纂图互注荀子》，这四部书实则皆为元代建阳书坊所刻。

前后副叶俱钤“五福五代堂宝”“八征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三枚朱文大印，观其形制，属天禄用印形制副叶三玺之“中三玺”。首末叶钤“乾隆御览之宝”“天禄继鉴”“天禄琳琅”三玺。据《天目后编》所记，卷五第一部《纂图互注六子》每册首末应钤“谦牧堂藏书记”和“谦牧堂书画记”，为揆叙旧藏，此一册并无谦牧堂两印；另外两部《纂图互注荀子》，一部今藏国家图书馆，一部今藏辽宁省图书馆，只有第二部《老子荀子扬子文中子》，已知《荀子》卷十八至二十、《扬子法言》全，《文中子》卷一至三，计十六卷，七册，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新编书号1177），不仅缺卷正与此一册相合，而且《天目后编》记其书上钤有“金石”“吴越王孙”“金氏不窥园珍藏”诸印，俱非钤于此卷十七、十八册上。故结合卷数与钤印情况，知此一册应是《天目后编》卷五第二部书散出之本。

《天禄琳琅知见书录》

书上另有“裘学楼藏书”朱文长印、“浩廷”白文长印、“景”“霖”朱文连珠印，册尾有一方“曾经梁溪杨景霖藏”朱文长方印，应是出清宫后所钤。“裘学楼”为近代无锡官宦世家杨寿楠之藏书楼名。杨寿楠（1868—1947年），字味云，晚号苓泉居士。伯父杨宗濂、杨宗瀚曾经担任晚清军政重臣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幕僚，并于1895年创建了无锡第一家民营近代工厂——无锡业勤机器纺织公司。寿楠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中举，曾任山西巡抚胡蕲生幕及大学生孙家鼐幕。1905年以二等参赞的身份，随五大臣赴日、美、英、法、比五国考察，之后又下南洋。后历任盐政处总办、长芦盐运使、粤海关监督、总统府顾问兼财政咨议、山东省财政厅厅长等职。并当选国会参议员，任全国棉业督办。1908年在无锡兴建云薖园，借鉴和融合中西建筑造园经验，园林小巧玲珑，清净幽雅。其藏书处“裘学楼”为一幢二层楼洋房，因其外墙为白色，被称为“小白楼”。2003年，云薖园被列为无锡市文物保护单位，并归还杨家，裘学楼至今尚存。据藏印推知，此一册清宫天禄琳琅之后的收藏者杨景霖或为无锡裘学楼主杨味云后人。

著录1 《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二

著录2 《赏溥杰书画目》

著录3 《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

著录5 《历代珍稀版本经眼图录》

著录6 《天禄琳琅知见书录》

著录1 《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五宋版子部

著录2 《天禄琳琅知见书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