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累女人泪
一小时后,丁梦妮终于一路溜滑赶到了镇卫生院,见到正坐在手术室外,极尽愁苦的罗兴国。“思凡咋样了?生了吗?顺利吗?”丁梦妮见面便问罗兴国。罗兴国站起身来,话不成话道:“喊你好久了,原本也担心着,医生边抢救边等地区医院送血浆,医生说她是高龄产妇,心脏不好,来前就出现了昏迷,早产还大出血,是个男孩儿像思凡,雨天路滑不好走,心想也就一般生产,三姑她们家离地区医院太远,这才送了卫生院。还出现呼吸困难,意识模糊。”“卫生院设施太差了,当初该去大医院啊!”丁梦妮仍旧担心道。丁梦妮心烦意乱地在光线暗淡的楼道里踱着步子,时间在分秒必争地拼命向前滚着。“还有罗兴国,你们都来,产妇苏醒了,有话跟你们说。”当丁罗两人快步来到李思凡近前时,灯光下,李思凡失血的俏脸泛着可怕的白光。看着眼前似有话说却难成声的李思凡,丁梦妮赶紧俯下身去,凑近李思凡耳边。“思凡,我看你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讲,听得见吗?你不是也有话要跟我说吗?”“思凡,梦妮来看你了。”罗兴国边说边为李思凡牵着床单。李思凡睁着空大无神的双眼,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罗兴国,吐着游丝般的声音。李思凡话没说完,头一歪断气了,两大串泪水从她久也不肯合上的眼角处流淌出来,时间是九月十八号星期五,深夜十一点半。看着眼前不敢相信的事实,丁梦妮想起昨天晚上还曾有通话的“小仙姑”,她绝没想到,此时的“仙姑”竟与不久前那位“天爷”一样,均被“天召”了。想着昔日好姐妹从此不幸走离人世,生死两茫再不能见时,丁梦妮在又一个失落中,终于止不住大放悲声,罗兴国更是死握着李思凡的手,好一阵哽咽后,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完全不像个大男人。外面的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越来越大,在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里,在阴冷的空气中,仿佛还混杂着一股死人的味道。终于停住悲泣的丁梦妮,看着白布单下的李思凡,心里不停想着李思凡弥留之际所说“我真”二字,到底是“我真悔”、“我真怨”、“我真恨”,还是“我真不该”?但想来想去,丁梦妮无论怎样也猜不出李思凡“我真”的真实意思。半小时后,120急救车因半道受阻改派送血浆的摩托车迟来了。第三天,李思凡丧事结束后,丁梦妮在父母家小住一晚,既不敢向父母告之李思凡死讯,更不敢说自己与包大海下岗之事。在所谓人生“转大运”途中,被现实教训得苦不堪言的丁梦妮,只能带着临上车前,丁梦妮实在忍不住对罗兴国道:“老罗,有件事情,这几天因为心情不好没跟你说,现在跟你说吧。早前为装修房子,我跟思凡借过十万块钱,不管你是不是能找到我写给思凡的借条我都会尽快还上,不然就对不起思凡了。”“我没见过谁写给思凡的借条,也从没听思凡说过。”罗兴国一张苦瓜老脸毫无表情道:“就算有,我也不认为钱是我的,既然思凡不在了,你就不用还了。”丁梦妮并没因罗兴国的话搬开长时间来重压在心上的巨石,但相对来说,压力还是轻了些。“不再说了梦妮,我想说点儿另外的,想问你点儿事行吗?”“有些话我原本没好问你,但既然话到这份儿上了还是问问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思凡的事情,是吗?”听了罗兴国的问话,尽管丁梦妮表面沉默,心里却翻腾不已,但想来想去仍旧不敢说实话。“思凡的德性你知道的,男方到底是谁我真不清楚,估计海玫和玉兰一样不知道,骗你也没意思。”丁梦妮所以隐瞒真相,是觉得不仅李思凡有愧,就连她都有愧。“也就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其实我也明白思凡的一些事情,只没想到最终会、太悲了,我……”罗兴国的哭泣好容易停住后,继续道:“说啥也想不到思凡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咋跟儿子,跟玉兰和欧阳说啊!”罗兴国另外告诉丁梦妮,说他近来心里还盛有别的事情,总觉得李思凡的死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假如当初不强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李思凡,那李思凡肯定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十多年来,罗兴国还是第一次听李思凡终前亲热的叫他一声“兴国”,叫得他心都碎了;罗兴国知道李思凡从没喜欢过自己,但他一直非常爱李思凡,并说他以后不会再找女人了。“有人认领不阻拦不责怪,没人认领我认,我心甘情愿当自己的养,相信思凡九泉下也不会反对。”“忙嘛。个体不比国营,好多时候整夜都没回。我说梦妮,还是找大海谈谈吧。”丁梦妮说完看着手里平时喜欢的大彩苹,却像石头一样下不了口。欧阳海玫笑道:“看你都说些啥呀,乱七八糟的,别说傻话了,该飞鸟归窝就飞鸟归窝,莫非还在想啥天上掉饼饼,地上砸坑坑的事儿?”
康亮(真名:李杨康,曾用名:李杨康亮),自由作家,1955年生于重庆,祖籍山西,新三届知青。已出版新人性长篇社会传奇小说《走出肮脏岁月》(上)、《走进阳光岁月》(下),新人性长篇婚姻家庭小说《男人累女人泪》。另著有系列人生故事、知青回忆录、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文学短剧。长篇社会题材小说《天下轶事》(上下)写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