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敬之
公园里又多了位陌生客,常踱步于林荫树下的羊肠小道上,不时地仰望参天大树,又不时地环顾四周红黄相间的奇花异草,深邃的布满皱褶的老脸,流露着新鲜好奇,更洋溢着喜悦之情。他,就是女儿刚把他从农村乡下搬进城里来住的老农。
呆在大半世农村乡下的老农住城里了,能不高兴吗?老农进城后处处觉得新鲜,宽敞的马路上看不见一个烟蒂,公共厕所比农村家里干净,就是人与人说话语气口调都大不一样,温文雅尔,文明礼貌,不象农村人没个妈字不开口。老农开心。
女儿的房子紧靠人民公园,老农喜欢早起,天麻麻亮就到公园里来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听园中清脆悦耳的鸟鸣,闲坐小道旁石凳上,巴哒巴哒抽根烟,真真的惬意。老农想:做梦没指望有今天的好日子。谁知道农民老了国家还有生活补贴、医疗保险……历代皇帝几千年历史,有哪个朝代能做到的?老农越想心里越自在,不由得脸上沾满了笑。心情好,老农觉得年轻了许多。
隔壁石凳上来了一胖一瘦两位老人,一坐下来就叽叽咕咕地在谈论着,胖子说:“什么世道,我同他一个部队转业的,都是正营级。他转到了税务口子,我转到了纺织厂,现在区别大了,他退下来拿七八千,我拿了他一半不到。这个理到那去讲?服从分配,就这么个服从。”胖子手一摊,很是气不愤。“不说了,还气熬人哩。我和他同年同学校毕业,他当时有人被分配到政府机关,我没人被分到化工厂,说是专业对口。在职工资差距不谈了,现在退下来,差距就更大了,工资不仅少拿他三分之二,他属老干部,其他的待遇还把你要气出病来。有病住院,他住老干部病房,特殊服务。我住院还得巴结护士长能勝出个床位来。我常把高级工程师证书拿出来看,有啥倒的用?废纸一张,空有其名。”瘦子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用拐杖捣捣小道上铺的鹅卵石:“天理不容。”
老农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泛起了涟漪:照他们的说法,做农民的还不要造反吗?交公粮,挑河治水大兴水利,两上缴,劳力费,农民的贡献小吗?做农民的不发一句牢骚,他们嘴里吃的腰里揣的反倒发起牢骚来,什么素质?再者说,国家改革开放后,一步步走向繁荣昌盛,经济在腾飞,国家富强了,人民自然富裕。出现这些差别也不过是暂时的,总会逐步改变。想当初三年自然灾害,全国人民勒紧裤带,那么困难那么艰难照样挺过去了。现在丰衣足食了,反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老农越想越生气,两眼鄙视了一胖一瘦,抬脚掸掸屁股,头也不回,“哼,扫兴。”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