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子
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的父亲!听母亲说她生大哥和二哥时父亲都不在家,(父亲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巧木匠,长年累月在外面做木工活)一直到哥会走路的时候才回。而我是父亲看着落下地的,洗三时他到处去买肉,忙里忙外那高兴劲仿佛他是第一次做父亲!当时母亲的感觉就是生男娃不如生女娃,后来父亲去哪只要方便总会带上我,记忆最深的是晚上他带我去看露天电影,有时我睡了就把我背在背上,不管走多远我睡多久,他都把我背回家。至今我还想起他那厚实的背,我感觉他的背比妈妈的怀抱还要温暖!
父亲很会说故事。只要他有时间总会给我讲故事,而我把他讲的故事记在心里,第二天又讲给自己的伙伴们听。伙伴们羡慕我有个会讲故事的父亲,做父亲的也羡慕我父亲有个能说会道的女儿,每当别人夸我或我父亲的时候,都是我们最开心和最幸福的时候。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父亲牵着我的小手带我去报名,可老师说我年龄不到报不了名,其实也就差那么一个月的时间。父亲很急,他先向老师求情然后冲她发了脾气,因为我组有一个和我同年同月比我只大了五天的女孩子报了名,而那孩子就是老师的亲戚。父亲说老师办事没有原则,急了父亲也气了老师!最后没有办法,我只有再等一年。
第二年我的父亲很轻松的就帮我报了名,而我也为父亲争足了面子,每次考试都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时候学校发奖状还有一些本子和笔,最重要的是全校师生召开全校大会,得奖的人在校长念到名字的时候就去前台从校长手里领下奖品,然后全校师生鼓掌鼓励。我把拿回来的奖状递给父亲看,父亲看后笑眯眯地把奖状贴在屋里的墙上,期期如此,后来墙面上全是奖状。因此父亲把我看的更重了,哥说他们也拿奖又不是我一个,但是父亲对我的疼爱远比对哥哥的强,两个哥说早知如此他们就该是女孩!母亲看父亲如此宠爱我,也是喜在眉头笑在心。
小学初中都是吃住在家,高中时住校。记得第一天去报名的时候,所有的寄宿用品都是父亲帮我用扁担挑去的。到校后又是父亲给我办的入学手续,他忙这忙那一副高兴的样子,那时候大家都说一中的学生都是一只脚进了大学的门。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会考上大学,也许父亲想到了三年以后的我。而我跟在父亲的后面呆呆的看着,尽情的品尝这浓浓的父爱!一切办妥之后父亲要回家了,我当着他的面哭了,其实那时我也不小了,可不知为啥我哭了真真切切!父亲也是一步一回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五,我拼命的往家里赶,结果到家时父亲不在家,母亲说他外出了,一直到星期日的下午还没回。我很难过只因我没看到父亲,母亲说父亲要我在学校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多读点书,短短的两句我记了大半辈子。
独木桥没挤上,我难受极了,父亲母亲啥话也没说,我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哥哥都去大哥家玩,就我一人呆在家里。父亲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沉默不语,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从独木桥上摔下来后我变了,就连父亲也变了!我曾是他的骄傲,而现在却令他头疼。他担心我以后无法承受农家的累活,只因我单薄的身体。
在家呆了二十天,我就背上简单的行囊跟随打工行列南下打工去了。后来在一次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母亲告诉我,那天父亲看着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跟随大家挤上火车的那一瞬间,他无声地哭了。我听后心里为之一震,移开话筒,偷偷地把泪擦了,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母亲通着电话。
在打工的那几年,我常常代替别人加班,因为我想给自己多挣点嫁妆钱,给父母面子给自己面子。春节工资是平时的三倍,所以我是不怎么回家的,每到快过年的时候父亲就会打来电话催我回家。但我都没有听他的,在广东的第三个年头,在快过年的时候父亲又老打电话来催我回家,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是先默默地流泪,然后才和他说话。每次我只说我开心的事,其实我并不开心,但是我就是不想父亲为我担心。
记得腊月二十父亲又打电话来问我到底回不回家,他说村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就我还没回去。父亲有点急,从语气上我感觉到了,我赌气地说没车费回家,然后把电话挂了,随后躲进被窝里又哭了。腊月二十五的下午四点,门卫跑到我宿舍告诉我有人找我。我感觉莫名其妙,快过年的时候在广东会有人来找我?当我地走到厂门口时,我呆了,只见我的父亲站在我的对面。我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一个劲的流。父亲问我咋瘦了?他的眼圈也红了,这就是分别三年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我擦干泪时,才看到还有一个男孩子和父亲在一起,父亲见我纳闷就说这男孩不放心他一个人来广东,陪他一起来接我的!后来父亲摆了28桌酒席把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刚刚结婚那几年,家里条件不太好,父亲就要母亲隔三差五地给我送点东西过来。特别是我生了闺女的那一年,动不动就要母亲给我送来猪肉和排骨,说我奶孩子,我好孩子才好,父亲那时候常常对母亲说的一句话就是:前三十年娘挂着女,后三十年女挂着娘!现在她刚刚成家,我们不帮着点,她怎么过?
闺女一岁之后,我就随老公去了长沙,那天父亲送了我很远很远,他帮我抱着闺女,一边走一边告诫着我:”如果在外过日子难了就回来,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在外面别吵架,吵架了也没一个劝架的人,还让别人笑话。”我记住了父亲的话,因此这些年我都不怎么和老公吵,因为我怕父亲担心怕别人笑话。
后来我在长沙买了房,搬家那天父母都来了,他们在我屋里走来走去,看了这间看那间,开开心心的。最后父亲坐在沙发上轻轻的和母亲说:“以后她住长沙了,等我们老了想看她就难了,她住在家里,我们想她走走路就到了。
今年四月份,父亲八十大寿,宴请了村里的父老乡亲,刚好又是28桌。我负责收礼金,妹妹负责登记,父亲提醒妹妹把字写工整一点字写大一点。酒席散后,客人都走了,父亲拿起妹妹记的礼金薄,看了看说某某年纪比他还大,他怎么好意思去收人家的礼金,人家来了就给足了他的面子;说某某家里条件困难,他的礼金也不能够收,等哪天他和母亲一起带点礼物去他们家里把礼金退给他们。我们说父亲的生日父亲做主,他看着我们开心地说,等他九十大寿的时候还要请父老乡亲们来喝酒,我们姊妹齐声地说好。
刚刚打父亲电话,他说他在风扇底下和母亲整理着他早上扳回来的玉米呢。我想,勤俭一生的父亲八十岁了也不歇歇,也许是他的勤劳与豁达,才给他带来了健康长寿的身体和幸福一生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