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平均
那年三十五岁的林伟,爱人工作在县城,而他供职山区一个小乡。他身高一米七五,爱爬山,喜欢打篮球,身体倍棒,很招女孩子青睐。
荷花比林伟小一岁,身边一儿一女,是林伟所包村的妇女主任。荷花的男人老实本分,下过煤窑,开着拖拉机贩卖过红砖,后来又到选矿厂看磨机。
有一次林伟到村里布置税费征收,正赶上村里一户过白事,殡丧日五天,支书就把林伟安排在妇女主任荷花家吃午饭。荷花家外墙是石头砌的,里墙是坯垒的,有了些年头,屋里拾掇得却很有条理,一看就知道荷花是个爱干净的庄户人家。
中午吃饭时,荷花炒了一个韭菜鸡蛋,一个白菜腌肉,支书趁着空隙拿来一瓶白酒,说要和林秘书喝两杯。林伟中专毕业后任乡团委书记,五年后又改任乡党委秘书。
喝酒时,林伟一次次催促支书抓紧完成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别让他落后腿做难,言外之意是怕影响他进步。支书抽上一根烟,说:“林秘书,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不敢说第一,保管前三名不差。”
支书又说,完成的前提条件是林秘书先喝三杯。支书酒量大,爱抽烟,推杯换盏中荷花也敬了林伟一小杯。林伟酒量不济,感觉头晕目眩,说什么也不再喝了。
支书说:“荷花,你让林秘书吃饭后在你家睡会醒醒酒,别让他酒后骑摩托碰着。”荷花劝支书一块吃个饭,支书说白事那家准备着饭呢,下午还得安排杂活,我得先走。
林伟到底是喝多了,睡的很死,还是荷花把他叫醒的。荷花说:“俺男人快下班回来了,你喝杯水先走,别让他看见。”
“怕啥?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荷花说:“男人们心眼都小。”
那年冬天林伟调到县委工作,后来他才慢慢理解那句“男人们心眼都小”这句话的意思。不能说林伟的情商低,只能说荷花第六感官灵敏,那时他只是个政坛小生,还不敢越出家庭雷池一步。
林伟和荷花再见面是十年后,那年春天县里召开人代会,林伟已是县局某机关一把手,荷花作为不多的女代表参加了会。他们分在一个讨论组,晚上坐在一个桌吃饭,还喝了几杯白酒,饭后林伟把荷花送到招待所房间。房间里只住着荷花一个,他们坐在床边聊了一些那时候的往事,说不上是谁先主动的,可能是酒精放大了某种感慨,随后上了床。荷花说当年就有点喜欢他,林伟问她当时为什么不说,荷花说哪有女人先主动的。
荷花不属于那种风骚的女人,身子手感也不太好,太生硬了。第二天开会期间,林伟甚至想不起昨晚床上的细节,他只觉得话都聊到那份儿上,气氛也到了点儿,不知不觉就把事办了。他们虽然互加了微信,也不怎么聊天,他想事儿慢慢就会忘掉,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一年年关,林伟随单位到对口扶贫点慰问,这个村就是荷花的村。当时他犹豫着要不要和荷花联系一下,想来想去还是给她发了条微信,荷花邀他到家里坐坐。
到家时,林伟问迎在门口的荷花:“孩子和丈夫现在干啥?”她说:“儿子在北京上大学,老公在那里打工。”
“不是在选矿干吗?”林伟问道。
荷花说,这几年选矿形势越来越不好,老公是冲着儿子去的,在北京那里打工,对孩子有个照应。
林伟又说:“你为什么没去啊?”
“不是还有一个女儿上高中吗,要不,早一块去了。”
快开春了,林伟帮着荷花一起坐在屋里剥花生,闲聊着天,谈谈地扯着各自的家庭生活,就像当年一样。林伟突然问她:“你男人外边有人吗?”他并没有挑拨的意思,因为荷花的男人在北京工作,每年才回来一两次,很多农民工都会组建临时的小两口。荷花笑笑,没有接他的茬。
荷花执意要留他吃了饭再走,林伟说好几个人,乡里安排着饭呢。荷花迎上去拥抱住林伟,他以为自己的身体会有反应,然而并没有。其实他是不想到床上去,到床上去意味着必须和她做,不想把这种关系再延续下去。虽然有点尴尬,荷花又说不会破坏他的家庭,但以后的发展谁又能说得清。林伟缓缓推开荷花,抬头一看有点惊讶,她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春靓丽的少妇。
两年后的秋天,林伟感到腹部有些疼痛,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是肝癌晚期。弥留之际他给荷花发了一条微信,说他们虽然只有一次,但伤害了荷花,懊悔终生,请她原谅。荷花回复他说,男欢女爱,谈不上伤害。
林伟和荷花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平凡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的过客,谈不上谁对谁错,他们对出轨有那么一点点负疚感,但不会十分强烈。
死者为大,荷花说,放宽心,无关道德底线,愿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