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华甫
炳应是我们六堡村人,小时候读过二年私塾,长大以后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但没有参加过战斗,因为他入朝不久就停战了,他因此在部队学了很多文化。复员回来后他虽然在我们六堡村默默无闻地当一辈子的农民,但他平时爱听收音机、爱看书看报,这一点在我们六堡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一回躺在煤油灯下看报,因为看得入迷,报纸一边着起火来差点酿成灾害。他还爱炫耀他在部队练的一手好书法,每年春节写春联时,他先把红纸贴在墙壁上,然后握着毛笔对着红纸一挥而就,那字刚劲有力,令我们村教私塾多年的老先生都佩服不已!要知道,我们六堡村可是麻江县唯一的书法村,村里不乏书法高手,可是这些高手中能让老先生们佩服的,只有炳应一个。然而炳应这些手艺对我们村来说不足为奇,我们佩服的是他对后事的预言。
记得我们村里试种杂交水稻的那一年,村里只有炳应愿意种,其余的没有哪一家愿意试。并且在栽秧的时候,他一兜只栽一棵秧苗,不像寨子里过去,一兜栽一大把秧苗。寨子里的人看见了,都在背地里骂他:照炳应这样搞,明年他家吃屎都要起早点,不然狗都给吃了!大家就举心等到秋天看他的笑话。可是骂归骂,到秋天收谷子的时候,炳应家种的稻子亩产量比谁家的都高,这一点大家不得不服气。有人问他,这有什么诀窍,他说这不是什么诀窍,是科学。从此寨子里悄悄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炳应科学”。第二年,我们村里很多人相信科学了,最后全部种上了杂交水稻。
那年代看电影是一件无比新鲜的事,每当放电影时,我们晚上都会相约摸黑从东村赶到西村去看,回到家里虽然已是月挂西山了,我们仍然兴奋得睡不着。从县里来放电影的老陈,大队招待的鸡鸭鱼肉不比县革委主任来视察差,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那时我们心里的梦想着,要是家里能有电影放该多好,这样就不用夜晚摸路四处奔走了。有一次我们在看电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炳应,我们几个小孩把想法讲给他听,他一点没感到吃惊,反而平静地告诉我们,今后每家都会有的,当时我们一点也不相信。可三十年后电视在我们山村普及了,我们坐在家里看电视回想往事,才相信炳应当时的预言是非常的正确。
我们小的时候,国家提出“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宏伟目标,有一回我们几个小伙伴在高高的山岗上,望着山下深深的破塘河峡谷,我们议论说,我们寨子的山比天还高,我们的路比悬岩还陡,这农业现代化呀,恐怕难以实现。这时,炳应恰巧走过来,听到我们的议论,他告诉我们,肯定会的。我们还是不相信。并指着对面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给他看,他说这些山,种不了地,今后就不种了,全种上树,这些山上的地,今后也种树,把这些都搞成公园。我们都睁大眼睛惊奇问:那我们吃什么?他说国家会解决的。
多年以后,国家实行了退耕怀林,我们村里的坡地都种上了树,这时我们贵州省又提出建设公园省,退耕还林的地国家还给补助。这些早在三十年前都被炳应言中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只可惜,这时的炳应老人早已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