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和胜
这是一个宁静的山岙,远离城市,没有喧嚣。春天,大地上长满青草;夏天,五颜六色的野花漫山遍野;秋天,五彩缤纷的树叶让层林尽染;冬天,皑皑白雪披上银装,整个山岙如诗如画。
山岙背靠绵延起伏的大山,面朝一望无际的田野,山脚下有个方圆几十公里大的湖泊。就在山岙与湖泊接壤的地方,有一间低矮的小房子,房子里住着一家三口,当家的叫丹尼尔,是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他的妻子叫玛拉,女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洛莉丝,是一匹温顺的小马。
这里是马的王国,除了马,没有任何动物。
日子在岁月里慢慢流淌,洛莉丝会说话了,有记忆了,也变得越发漂亮了。可从她记事起,就发现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妈妈从来不给爸爸好脸色,总是嫌家里穷,说他是个窝囊废,不像当家的。她动不动就发无名火,骂爸爸,骂的话很难听。骂着骂着,会摔东西,看见什么就摔什么,家里稍有值钱的东西全被她摔坏了。在洛莉丝幼小的心里,埋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对妈妈的印象很差。
每次,爸爸总是忍气吞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知为什么,爸爸越是这样,洛莉丝对他越有好感,觉得这才是男子汉的样子。
有一天早上,妈妈说要去后山上砍柴,可直到天都黑了,洛莉丝发现妈妈还没有回家。她问爸爸,妈妈哪里去了?爸爸说,不知道。第二天,仍然不见妈妈的身影。十几天过去了,妈妈都没有回家。
洛莉丝说,爸爸,我们一起出去找找妈妈吧。爸爸说,不用找了,她不会回来了。洛莉丝问,为什么?爸爸说,村头的那个老奶奶告诉我,说那天你妈跟着一匹比我还要英俊的公马跑了,估计是私奔了。
听了这话,洛莉丝没有哭,她伸起前爪,搂着爸爸的脖子,任凭泪水默默地流。爸爸说:“好女儿,从今往后,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转眼间,洛莉丝到了上学的年纪。那天,丹尼尔给女儿背上新书包,亲自送她去上学。
上学前几天,丹尼尔和女儿一起去镇上,走进一间布子铺,问女儿:“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女儿说:“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我不要新衣服。”他说:“不是给你做衣服。我就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她说:“我喜欢那块,大红色的。”
大红布买来了,丹尼尔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给女儿做了一个书包。“好看吗?”他问。“好看,太好看了。”她兴奋得跳了起来。
在学校上学,洛莉丝很用功,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她的每一门成绩都是班里最好的,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
每天早上,洛莉丝起床时,丹尼尔已经为她做好了饭,把干粮装进了盒子里,叮嘱道:“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多吃点。”放学后,洛莉丝会割来一框草,背到家里。丹尼尔总会说:“我女儿真懂事。”那段日子,父女俩过得虽然艰苦,却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洛莉丝上了两年学。她说,这是她童年最美好、快乐的时光。
放学了,洛莉丝像往常一样,背着一框嫩嫩的青草,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拿出一张学校发的奖状,想把喜讯告诉爸爸,自己获得了全校作文比赛第一名。
可是,当她推开门时,只见丹尼尔趟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她惊讶地问:“爸,你怎么了?”
丹尼尔有气无力地说:“我病了,大脑里长了个肿瘤。”
洛莉丝着急地说:“那赶紧去医院啊。”
丹尼尔说:“去了,医生说,是不治之症,治不了了。”
洛莉丝说:“治不了也要治。”
丹尼尔说:“没用的,白白花钱,何况家里也没钱。”
洛莉丝坚定地说:“没钱我可以去借去挣。我不能没有你,哪怕把这个家卖了,我也要治好你的病。”
丹尼尔凄楚地一笑,说:“傻孩子,把家卖了,你以后住哪里?”
丹尼尔的病发作得很快,只过了十来天,就抛下洛莉丝走了,从此父女阴阳两隔,永不相见。洛莉丝哭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
没了父亲,洛莉丝无法继续上学。迫于生计,她小小年纪就去镇上一个老板家里当保姆。
这老板是做大买卖的,事业有成,家丁兴旺,妻妾成群,子女成队,加上年迈的父母和四五个保姆,全家吃饭的有几十张嘴。这些人全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光大小厢房就有30多间。
老板娘给每个保姆作了分工,洛莉丝和另一个保姆的主要工作是喂孩子、搞卫生、拖地、洗衣服。这样的工作量相当大,洛莉丝每天起早摸黑也干不完、干不好,觉得不堪重负。
老板和老板娘的脾气很大,对保姆就像对待奴隶,稍不满意,就大发雷霆,非骂即打。但为了赚钱,为了糊口,洛莉丝只能忍气吞声。
吃晚饭了,洛莉丝给一个孩子喂饭。这孩子不到一岁,娇生惯养,脾气跟他的父母一模一样。那天,可能是做的饭不合胃口,任凭洛莉丝怎么喂,孩子都不想吃。洛莉丝耐着性子好生劝说,孩子生气了,先是猛地给了洛莉丝一巴掌,紧接着将洛莉丝手中的碗打翻在地,饭撒满一地,并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老板娘,她操起棍棒,不由分说,朝着洛莉丝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当晚,洛莉丝卷起铺盖走了。不是她不想干,而是她干不下去了。
那晚,漫天大雪,风在呼呼地吹着,风雪打在身上,像刀割一样疼。洛莉丝环顾四周,除了风雪还是风雪,举目无亲,感到无比凄凉、孤独。
在风雪之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着,晕头转向,迷了路。迷了路也不能停下,得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洛莉丝实在走不动了,见不远处有间房子,心里一阵欣喜,快跑几步,来到房檐下,放下铺盖,趟倒地上,慢慢地,她睡着了。
就在她睡得正香,梦见父亲给她买了一根棒棒糖,她美美地吃到一半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踢她。她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天已大亮,一匹老马站在面前。老马关切地问,你是无家可归了?她点点头说,是的。老马说,跟我进屋吧。
她随老马进了屋,打量四周,从家中的摆式来看,这家不算富,但至少比自己家要殷实得多。
老马说:“饿坏了吧?我给你做些饭,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吃。”
饭做好了,他们边吃边聊。老马说:“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洛莉丝见老马长道厚道,又热情款待,就把自己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跟他说了。
老马听了,深表同情,说:“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我的院子里有个大磨,你给我拉磨,我给你工钱,还管饭,你看这样好不好?”
洛莉丝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去处,只得点头同意了。
拉磨本来是驴干的重体力活。洛莉丝小小年纪,又是一匹母马,几个月下来,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累得全身酸痛。心想,如果再这样干下去,自己的命迟早要断送在这里,还是走为上策。
于是,她向老马提出辞职。老马也通情达理,把这几个月的工钱结了,还给她一些干粮,送她上路。
走了整整一天,洛莉丝口渴了,来到河边,伸出脖子,咕噜咕噜地喝起水来。喝好水,转身正要走时,见一匹马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没有理睬,拔腿就走。
那匹马长得很壮实。他主动跟洛莉丝打招呼:“这么冷的天,你孤单单的,要去哪里?”
洛莉丝还是没有理睬,继续往前走。因为对方是年轻的公马,她心里有些怕。
年轻公马紧走几步,靠近洛莉丝身边,热情地说:“我叫安吉尔,这片上百亩的地是我的。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洛莉丝停住脚步,说:“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安吉尔友好地说:“那就上我家去吧,你看,我这么多的地,多一个帮手也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见安吉尔说得真诚,洛莉丝放下了戒备之心,跟他走了。一路上,安吉尔说,他是富家之弟,已经成家立业,家里养着六七个雇工。他有父母,但他们都不和自己住在一起。
在安吉尔家呆了几天,洛莉丝发现,安吉尔是富家之弟没错,但他更是纨绔之弟,取了三四个老婆,还公开养了好几个小三。平时,一边抱着老婆,一边搂着小三,花天酒地,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过着极尽奢侈的日子。
冰雪融化了,安吉尔准备耕地、翻田、播种。洛莉丝和雇工们做的事就是耕地。
耕地要把犁套在脖子上,拉着犁,在深厚的泥地里艰难地跋涉。这完全是苦力活,本来是牛干的,比拉磨还要累许多。
洛莉丝哪里干过如此粗重的活?从南犁到北,一趟下来,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了。她停下来准备歇会。没想到站在田头督工的安吉尔大喊道:“不准停!继续犁!”不得已,洛莉丝只好转过身、掉过头,又从北向南犁。
可犁到一半,实在累得没力气了,她又停了下来。安吉尔见了,箭一般冲了过来,举起鞭子,就是一顿狂抽,直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嚎啕大哭。打的时候,安吉尔还骂骂咧咧,说:“奴才!笨蛋!我是让你来干活的,不是养千金小姐的!”
收工了,洛莉丝顾不得吃饭,洗了身子,要来药水,涂在伤口上,想睡觉。可是,她睡不着,她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己只这么点年纪就吃了这么多的苦,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也许是犁田太累了,潜潜地,她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透过灯光,洛莉丝发现是安吉尔。
安吉尔来到洛莉丝的床前,蹲下身子,用前蹄轻抚她的脸,举动十分暧昧。
“你想干什么?”洛莉丝大惊失色地问道。
安吉尔说:“孤男寡女在同一个房间,你说还能干什么?”
洛莉丝用几近悲凉的哭腔求饶:“你不能这样,我还年轻,请放过我……”
“放过你?”安吉尔冷笑了一声,说:“告诉你,只要是漂亮的女孩,进了我家的门,就没一个能逃得过的!”说着,他扑了上去。
洛莉丝用两只脚朝安吉尔猛力一踹,安吉尔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洛莉丝趁机夺门而出。可她没跑出多远,就被安吉尔追了回来,关进一个四周用铁栏围着的马棚。
洛莉丝记不清了,自己在马棚里究竟关了多少天,只觉得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就在洛莉丝对未来几乎失望透顶时,安吉尔父母听说此事,来到安吉尔家,让他打开马棚,说,你嫌弃这小姑娘,就把她给我们吧,我们好好养她。就这样,洛莉丝来到了安吉尔父母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安吉尔父母出身高贵,早年受过高等教育,读过好多书,很有学问,心地也善良,对洛莉丝很好,像新闺女。他们说:“我们这一辈子最失败的,就是养了一个残暴、无良的儿子。你以后就安心在我们家,什么都不用干,多读书,学知识,长大后能够报效祖国。”
洛莉丝记住了他们的话。从此,她真的什么都不用干,安安心心地看书。书房里有很多很多的书,政治科学、天文地理、文学历史等,什么样的书都有。洛莉丝最喜欢看的是文学方面的书籍,特别是世界名著,她百读不厌,越看越感兴趣,越看越上瘾,有时候到了废寝忘食、爱不释手的地步。
随着知识的见长,她的眼界变得开阔起来,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她开始讨厌、憎恨安吉尔这样的马,他们靠剥削穷马的血汗,花天酒地、无恶不作,而穷马长年累月过着像驴、像牛一样的日子,还被瞧不起,受尽凌辱,这是多么黑暗的世道啊!
她好想改变这个世道。可她没有丝毫办法,她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等待救星的降临。
终于,洛莉丝等到了那一天。
那天,在书房读书的洛莉丝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她推门走了出去,来到街上,发现到处是欢声笑语的马群,他们张灯结彩、载歌载舞,把锣鼓敲得震天响。一打听,才得知昨晚来了一支军队,她的家乡解放了,全国都解放了。
从那一刻起,洛莉丝和所有的马一样,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成为翻身农奴,自己认为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要致富,先修路。部队要修一条公路。这条路从遥远的山外通来,在村后的半山腰上盘旋十几道弯后,再通往山外。
修路要招人,洛莉丝主动报名,被录用了,成为一名光荣的筑路工。
这时的洛莉丝已经长大了。在施工队,她埋头苦干,兢兢业业,苦活累活抢着干,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施工条件十分艰苦,大家缺吃少穿,露天住宿。洛莉丝精力充沛,晚上,所有马都早早睡了,她却点上煤油灯,挑灯夜战,捧着心爱的书如痴如醉地看着,直到实在太疲倦了,才合上眼睛。
有一次,洛莉丝病了,全身发热,工友们让她安心养病,她却说:“我这么点小病算什么,轻伤不下火线,走,我和你们一起去工地。”
因为表现出色,洛莉丝被评为劳动模范,在县里受到隆重表彰。
站在表彰大会的舞台上,对于洛莉丝来说,是她一生中最荣耀、最难忘的高光时刻。那天,她披着大红绶带,佩戴着大红花,受到了县长的亲自接见。县长还对着麦克丰说:“洛莉丝是优秀青年,是楷模,是榜样,是全县马儿的骄傲!”
那次会上,还有几个劳模受到表彰,其中有个叫奥利弗的青年走进了洛莉丝的心中。
奥利弗也是筑路工,他和洛莉丝的施工队相距60多公里,以前,彼此并不认识。
表彰会结束了,洛莉丝和奥利弗返程时同路。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好像早就认识似的。
奥利弗膘肥体壮,长得很英俊,说话的声音特好听。他说自己也是出生于穷苦家庭,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没上过学,不认识字,有的是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洛莉丝对奥利弗很是好感,还时不时地向他投去羞涩的眼光。就这样,他们坠入爱河。在三叉路口,该分手了,彼此都没说话,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当洛莉丝走出几十步远,回头发现,奥利弗还站在原地,头抬得高高,正深情地望着她。见此情景,洛莉丝实在不忍心了,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很快消失在灿烂的晚霞中。
忽然一天,奥利弗出现的洛莉丝的工地上。这让洛莉丝无比惊讶,问:“你咋来了?”奥利弗说:“我向上面打了报告,申请到你这个工地,被批准了。从此以后,我就和你在一起了,道路修到哪里,我们就到那里,再也不分开。”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他们开始谈婚论嫁,工友们也祝他们好事成双,百年好合。
筑路大军齐心合力,路在一米一米地推进,已经修到村后的小山坡上了。正是隆冬时节,路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大家用铁锨铲,用锄头敲,再扛起来,将冰土倒到山腰里,劳动号子响彻云霄。
洛莉丝扛着一框冰土,在山坡上弯下身子,准备将冰土往下倒时,双脚一滑,站立不稳,身子向后一仰,滚下山坡,掉进下面的湖里。
奥利弗见了,发疯似地往山下跑。一路上,他摔了好几跤,又爬起来继续跑。跑到湖边时,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这山坡有几十米高,坑坑洼洼,全是坚石,加上湖水冰冷,大家以为洛莉丝凶多吉少,个个替她捏着一把汗,心急如焚。
洛莉丝救上来了,被紧急送往医院。命算是保住了,但落下了终身残疾。医生说,她身上有多处骨折,最严重的是骶椎骨折和四条腿全部骨折,限于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无法医治,永远瘫痪了。
洛莉丝住院期间,奥利弗整日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喂药、喂饭,擦身、倒尿,体贴入微,同病房的马都夸他好样的,还说洛莉丝今后有依靠了。
洛莉丝的心情很糟,向来很温顺的脾气也变得很坏。她不买奥利弗的账,动不动发无名火,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坏蛋,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奥利弗不为所动,仍然对她百依百顺,嘘寒问暖。
见这一招不行,洛莉丝干脆放下狠话:“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早就有相好了,我不会看上你的。你在我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堆什么都不是的垃圾,趁早滚蛋吧!”说这话时,她感到无比惭愧,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心头在发痛。
但奥利弗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地听她吼,听她骂,直到她吼不动、骂不出了,他才心平气和地说:“消消气吧,我知道你在故意气我、急我,想让我撒手不管。我也知道你没有相好,这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没有爱上任何人。这就够了,我也爱你,爱你一辈子,无论风雨,我们不离不弃,共同面对,白头老到!”
一席话,说得洛莉丝大哭起来。奥利弗见了,上去抱着她也悄悄地抹起眼泪。这一幕,看得隔壁病床的马好生感动。
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医生对洛莉丝说,你可以出院了,回家慢慢休养吧。
休养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洛莉丝不甘心长期卧床,她想干点事情。突然,她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写书。”对,写一部长篇小说。
顿时,她兴奋了起来,让奥利弗将一张小凳子放到她的床上,算是书桌,再让他拿来纸和笔,当即伏案创作。三四天后,小说的提纲出来了。有了提纲,思路顺了,创作的灵感如潮水般涌动,下笔如神。
就这样,洛莉丝开始了她充满英雄主义的事业——文学创作,大概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以顽强的毅力,在床榻上用全部的激情,创作出了一部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取名为《在逆境中成长》,以她自己为原型,通过记叙自己的成长道路告诉读者,一匹马只有在艰难困苦中战胜敌人也战胜自己,只有把自己的追求和祖国、马民的利益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在逆境中成长,才会创造出奇迹。
小说发表后,立即在全国引起轰动,被一版再版,发行量超过以往所有的文学作品。各地纷纷举行座谈会,给予《在逆境中成长》高度评价。国家还召开隆重的表彰大会,马国国王亲自出席,授予洛莉丝“马国荣誉勋章”,号召全体国民向洛莉丝学习。
一个普通公民因一部小说获得如此高的荣誉,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在马国史无前例。
但也有一些马不服气,这其中有文学家、学者,更多的是底层的普通民众。鉴于马王的独裁统治,他们不敢公开发表评论,只能在朋友圈、微信群里发发牢骚而已。
有的说,我们马国还相当落后,百姓普通比较贫困,为什么我们的教育喜欢歌颂苦难。比如《在逆境中成长》,用主人翁遭受各种苦难、为国家事业献身的故事教育国民,这显然是当政者别有用心的行为。只有没本事让百姓摆脱苦难的国家,才会告诉百姓吃苦是福。
还有的说,当下,民众都在赞美主人翁的品德,却没有问是谁造成了她的苦难。这与丐帮一心想行侠仗义,却从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变成乞丐一个道理。一个民族的荣耀来自于让百姓获得幸福,而不是让他们学会享受苦难。
宫庭里有匹马更是胆大妄为,竟将马王私下里说的话做成短视频,发到网上:思想的力量比武器更可怕,既然不能让百姓拥有武器,那就不能让他们拥有思想。我们的教育不鼓励独立思考,就是要一味地灌输执政者认同的标准答案。
听到这样的评论,看到这样的视频,洛莉丝积郁成疾,对床前的奥利弗说:“我是真的不理解啊。”
奥利弗问:“你不理解什么?”
洛莉丝说:“我有3个不理解。一是这些文学家、学者和普通民众为什么要这样评论;二是我是不是充当了御用文人的角色……”
“哪第三个不理解是什么?”奥利弗问。
“这……”洛莉丝欲言又止。
奥利弗说:“我是你最信得过的马,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洛莉丝说:“马王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些话?要是真的,我们马国不是没有希望了吗?”
对这3个问题,既然洛莉丝不理解,奥利弗就更不理解了。
这之后,洛莉丝的心情越来越差,全身发痛,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趋见瘦,抛下奥利弗,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马的平均寿命是35岁。洛莉丝走时,只有21岁,属于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