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奖花落韩国!韩国女作家韩江(HangKang)的作品《素食者》节选

文摘   2024-10-10 22:16   云南  

译文2024 年诺贝尔文学奖

韩江“因其强烈的诗意散文直面历史创伤并揭示出人类生命的脆弱。”


韩江个人介绍

(韩文名:한강,英文名:Han Kang),1970年11月27日出生于韩国光州,毕业于延世大学国文系,韩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韩江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文学氛围的家庭,父亲韩胜源是一位作家。

  1993年,韩江以诗歌作品步入文坛。1994年,发表短篇小说《红锚》,自此开始小说写作。1999年,以中篇小说《童佛》获得第25届韩国小说文学奖。2005年,创作的《蒙古斑》获第29届李箱文学奖,《蒙古斑》是她的重要作品《素食者》的组成部分之一。2010年,长篇小说《起风了,出发吧》获得第13届东里文学奖。2014年,《少年来了》获得第29届万海文学奖。2015年,短篇小说《一片雪花融化的瞬间》获得第15届黄顺元文学奖。2016年,凭借小说《素食者》,获得布克国际文学奖,成为首位获得该奖的亚洲作家。2018年,凭借新作《白》第二次提名布克国际文学奖。2023年,凭借小说《不做告别》获得法国梅迪西斯外国小说奖。



作品《素食者》节选

 


「1」
  我躺在被子里怅然若失,迷茫地望着冬日晨光透过灰色的窗帘照进房间里。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慌忙爬起来,夺门而出。妻子站在厨房的冰箱前。
  “你疯了吗?怎么不叫醒我?现在都几点了……”
我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妻子穿着昨晚那条睡裙,披着蓬松的头发蹲坐在地上。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整个厨房的地面上都是黑色、白色的塑胶袋和密封容器,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吃火锅用的牛肉、五花猪肉、两块硕大的牛腱、装在保鲜袋里的鱿鱼、住在乡下的岳母前阵子寄来的处理好的鳗鱼、用黄绳捆成串的黄花鱼、未拆封的冷冻水饺和一堆根本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袋子。妻子正在把这些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倒进大容量的垃圾袋。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终于失去理智,大喊起来。但她跟昨晚一样,依然无视我的存在,只顾忙着把那些牛肉、猪肉、切成块的鸡肉和少说也值二十万韩元的鳗鱼倒进垃圾袋。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我扒开塑料袋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她的腕力大得出乎我的意料,我使出浑身力气才逼她放下了袋子。妻子用左手揉着被我掐红的右手腕,用一如既往沉稳的语气说:
  “我做了一个梦。”
  又是那句话。妻子面不改色地看着我。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慌忙地去拿昨晚丢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在内侧口袋里摸到了正在发出刺耳铃声的手机。
  “对不起,家里出了点急事……真是对不起。我会尽快赶到的。不,我马上就能赶到。只要一会儿……不,您别这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真是对不起。是,我无话可说……”
我挂掉电话,立刻冲进浴室。由于一时手忙脚乱,刮胡子时划出了两道伤口。
“有没有熨好的衬衫?”
  妻子没有回答。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在浴室门口盛放脏衣服的桶里翻出了昨天穿过的衬衫。还好没有太多折痕。就在我把领带像围巾一样挂在脖子上、穿上袜子、装好笔记本和钱包的时候,妻子仍待在厨房没有出来。这是结婚五年来,我第一次在没有妻子的照料和送别下出门上班。
“她这是疯了,彻底疯了。”
  我穿上不久前新买的皮鞋。新鞋夹脚,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脚塞了进去。等我冲出玄关,看到电梯停在顶楼时,只好从三楼走楼梯下楼。当我跑进即将关上车门的地铁后,这才看到阴暗的车窗上映照出的脸。我理顺头发,系好领带,用手掌抹平衬衫上的皱褶。做完这些,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妻子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僵硬的语气。
我做了一个梦。同样的话,妻子说了两遍。透过飞驰的车窗,我看到妻子的脸在黑暗的隧道里一闪而过。那张脸是如此陌生,就跟初次见面的人一样。然而,我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想好应该如何向客户辩解,以及修改好今天要介绍的方案。因此,我根本无暇去思考妻子异常的举动。我心想,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早点回家,自从换了部门之后,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十二点前下过班了。
* * *
  那是一片黑暗的森林。四下无人。我一边扒开长着细尖叶子的树枝,一边往前走去。我的脸和胳膊都被划破了。我记得明明是跟同伴在一起的,现在却一个人迷了路。恐惧与寒冷包围着我,我穿过冻结的溪谷,发现了一处亮着灯、像是仓库的建筑物。我走上前,扒开草帘走进去,只见数百块硕大的、红彤彤的肉块吊在长长的竹竿上。有的肉块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我扒开眼前数不尽的肉块向前走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对面的出口。身上的白衣服早已被鲜血浸湿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我逆流而上,跑了好一阵子。忽然,森林变得一片明亮,春日的树木郁郁葱葱。孩子成群结队,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我眼前出现了难以形容的灿烂光景,流淌着溪水的岸边,很多出来野餐的家庭围坐在地上,有的人吃着紫菜卷饭,有的人在一旁烤着肉。歌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
  我却感到很害怕,因为我浑身是血。趁没有人看到,我赶快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我的双手和嘴巴里都是血,因为刚刚在仓库的时候,我吃了一块掉在地上的肉。我咀嚼着那块软乎乎的肉,咽下肉汁与血水。那时,我看到了仓库地面的血坑里映照出的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无法忘记用牙齿咀嚼生肉时的口感,还有我那张脸和眼神。犹如初次见到这张脸,但那的确是我的脸。不,应该反过来讲,那是我见过无数次的脸,但那不是我的脸。我无法解释这种似曾相识又倍感陌生的感觉……也无法讲明那种既清晰又怪异和恐怖的感觉。
* * *


「2」

妻子准备的晚餐只有生菜、大酱、泡菜和没有放牛肉或是蛤蜊的海带汤。
“搞什么?因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把肉都扔了?你知道那些肉值多少钱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果真都被清空了,里面只有多谷茶粉、辣椒粉、冷冻青椒和一袋蒜泥。
“至少给我煎个鸡蛋吧。我今天累坏了,连午饭都没好好吃。”
“鸡蛋也扔了。”
“什么?”
“牛奶也不会送来了。”
“真是荒唐无稽。你的意思是连我也不能吃肉了吗?”
“那些东西不能放在冰箱里,我受不了。”
她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吧。我盯着妻子的脸,她垂着眼皮,表情比平时还要平静。一切出乎我的意料,她竟会有如此自私、任性的一面。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这么不理智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家里都不吃肉了?”
“反正你只在家吃早餐,中午和晚上都能吃到肉……一顿不吃肉死不了人的。”
妻子应对得有条不紊,似乎认为自己的决定很理性、很妥当。
“好吧。就算我不吃,那你呢?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吃肉了吗?”
她点了点头。
“哦?那到什么时候?”
“……永远不吃。”
我哑口无言。我知道最近流行吃素,人们为了健康长寿、改善过敏体质,或是为了保护环境而成为素食主义者。当然,还有遁入空门的僧人是为了遵守不杀生的戒律。但妻子又不是青春期的少女,她既不是为了减肥,也不是为了改善体质,更不可能是撞了邪。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要改变饮食习惯?而且她还彻底无视我的劝阻,固执得让人不可理喻!
如果一开始她就讨厌吃肉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结婚前她的胃口就很好。这也是我特别满意的一点。妻子烤肉的技术非常娴熟,她一手拿着钳子,一手拿着大剪子,剪排骨肉的架势相当稳重。婚后每逢周日,她都会大显身手做一桌美味佳肴,油炸用生姜末和糖浆腌制过的五花肉,香甜可口极了。她的独门绝技是在涮火锅用的牛肉上涂抹好胡椒、竹盐和芝麻油,再裹上一层糯米粉煎烤。她还会在碎牛肉和泡过水的白米里加入芝麻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豆芽,煮一锅香喷喷的豆芽拌饭。加入大块土豆的辣鸡肉汤也好吃得不得了,鸡肉十分入味,嫩肉里吸饱了辣汁汤头,我一顿饭就能吃下三大盘。
可是现在妻子准备的这桌饭菜都是些什么啊!她斜坐在椅子上,往嘴里送着令人食欲全无的海带汤。我把米饭和大酱包在生菜里,不满地咀嚼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你不吃了?”
她心不在焉地问道,口气跟抚养着四个小孩的中年女人一样。我怒瞪着她,她却毫不在意,嘎吱嘎吱地嚼了半天嘴巴里的泡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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