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选调生的围城里（37）

在五月天的歌声中，小年身着一袭白纱缓缓走向舞台。台上站着的，是她相恋十年的男友；台下坐着的，有她处了三年的姐妹——我和思远。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什么呢？是在追忆过去，还是在畅想未来？

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多到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三个本是同届选调生，因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很快就处成了朋友。刚入职那会，我们手上的业务都不算多，稍有空闲便结伴去吃麻辣烫。坐落于深巷的蝇头小店，连导航都懒得标注它的确切位置，如果没人带路还真是难找。

可即便如此，在我们谈天说地的过程中，店里依旧换了两三波客人。时至今日，我已经忘了闲聊的具体内容，但那份惬意轻松和少年意气，却真真实实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这家麻辣烫的汤有点像方便面汤，跟寻常店里的不太一样，正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才让它在我心里占了一席之地。假使时日麻辣烫小店关门了，那份独特的味道和情怀的加持，足以让它成为我记忆中的“朱砂痣”。有些东西只适合在回忆中出现，比如这家麻辣烫，比如高中时代的“地下铁”。

相识两个月后，我们一同参加了选调生初任培训。培训前就有前辈告诉我，这可能是你职业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好好珍惜吧。起初我不以为意，如今回头望去，却只剩无奈的叹息。

因为前辈说得没错，培训好像是个分水岭，让我们与过去的自己挥手道别。此后的岁月里，即便偶感快乐，也少了几分年少的纯粹，多了几分成年的无奈。

21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和五湖四海的“调友”们一起上课，一起玩“狼人杀”，每一天都充实又快乐。我、小年、思远的“革命友谊”也在那时达到了巅峰。

然后，疫情来了，原本就任务繁重的基层再添重担。我们的业务范围变得越来越广，加班次数变得越来越多，已经很难抽出一个共同的休息日，像以前那样去吃一碗普通的麻辣烫了。

很久很久之前，我们讨论过谁会最先结婚，谁又会是谁的伴娘。没想到最不可能先结婚的我，却连续超了两个人的车。我结婚后一年，思远也结婚了，然后便是小年。我们三人用了同一家摄影、同一位化妆师，也算是友谊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了。

主持人在引导宾客们拍大合影，我收回翩跹的思绪，浅笑着举起了手机。

三年似水年华，恍若大梦一场。

当我还是个新手时，看材料总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唯有优美华丽的辞藻、对仗工整的句式，才能让我“探照灯”般的目光，略微停顿那么几分钟。即便心血来潮搞了个摘抄文档，也不过是学生时代的“好词好句本”。对已经步入职场的我们来说，“学生气重”并不是一句夸奖。然而我是过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初写材料时无人引路，每天就是在各种网站研究别人的作品，模仿学习他们的写作“套路”。刚开始，我觉得每篇文章都堪称妙笔；渐渐的，我觉得网站上鱼龙混杂、好坏参半：这个写的太空洞，那个写的太死板……现如今，我又觉得每篇文章都有可圈可点之处。这个虽然略显空洞，但理论功底很深厚；那个虽然有点死板，但逻辑思维很严谨……从“觉得都好”到“觉得有好有坏”，再到如今“觉得都有可取之处”。看似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实则不然。

之前的我重文字而轻逻辑，对材料好坏的评判标准也侧重于对仗是否工整、语言是否优美，那些平铺直叙的材料自然被我打了低分。然而，当我开始尝试撰写那些“朴实无华”的材料时，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满肚子的话像散落一地的珠子，我找不到一根能把它们串起来的线。

即便只是想把一个活动、一项工作说清楚，让人看了就知道做了什么、达到了什么效果、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就这么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材料，想把它写出彩也并非易事。

有些材料你初看时觉得平平无奇，或许还会调侃一句“这我也能写的出来”。但当日后的某一天，你写到了类似的主题，落笔时却发现逻辑关系怎么也捋不顺，好多零散的句子在脑海里打架。这时你才会恍然大悟，急忙翻出那篇被忽视的材料细细研读。哦，原来这个步骤应该这样表述才不显累赘，原来逻辑架构应该这样划分才比较合理。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不足很简单，但承认别人的优秀却很难。

从意识到自己有短板，到弄清楚短板是什么，我用了一两年的时间。至于补足短板，可能需要好几年、数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目前来说，我在写作方面的不足有：站位不高、语句不够凝练、逻辑关联性一般、提炼总结欠火候……这些是大多数人的通病，也是老生常谈的东西。

然而自己发现的和对号入座的，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举个例子，如果去年这个时候，有人说我写材料废话太多，我可能会满脸疑惑；但是换做现在，我只会虚心接受。如果自己没有这个意识，即便别人明确指出了不足，也是云里雾里。

从小学开始，数学老师对我的评价就是“粗心”。每次拿到批改后的试卷，我都会失落很久，然后下决心一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然而当下一轮考试开始，我又会将其抛之脑后。即便把“细心”二字写在显眼位置上，也是一样的徒劳无功。就这样，我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中，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上高中后，我就很少因为粗心丢分了。倒不是因为我突然开窍了，而是高中数学那么难，每一分都来之不易，怎么舍得丢掉本该得到的分数呢？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改不了的缺点，只有没被逼上绝路的人。

前段时间气温降得厉害，有些人甚至穿上了冬日的棉衣。我倒是没那么夸张，只是加了秋衣秋裤，结果没几天，气温又突然回升，昼夜温差变得极大，太阳下山前和下山后，简直像身处两个季节。

每到换季的时候，我总有一个同样的疑惑：去年此时我到底穿的什么呢？为什么我又没衣服穿了。工作后，我的购物欲望呈现出两种极端模式，要不就是疯狂买买买，要不就是啥都不想买。两种模式来回切换，此消彼长。

没办法，成年人的世界太艰难，如果不靠买买买、吃吃吃，又该靠什么来排解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