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选调生的围城里（41）

立春过后，白天明显变长了些。以往下班时，天空早就黑成了一团墨水。群星妄想突破城市的“热岛效应”，为晚归的行人点亮回家的路，却在霓虹灯的闪耀下迷失了前往人间的方向。

星星不知道，城市的黑夜不是黑夜，而是白昼的延长。人们可以加班加点脚不沾地，也可以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夜幕笼罩不住的世间百态，黑夜一如白昼，白昼宛若黑夜。

而如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若恰逢晴空万里，下班时正巧能赶上白昼的离场。天还是微微亮着的，连带着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只是那点微弱的光芒终究支撑不了太久，当我踏入家门的瞬间，她便已然消失不见。但我依然要感谢她，为这趟平凡的归家之旅增添了些许温暖。恍惚中，我好像变成了一只觅食的鸟儿，舞动着翅膀上的霞光，在夜幕完全降临前躲进安全的巢穴。

春天真美好啊，世间万物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好像孕育着无限的希望与可能。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为干部考核工作奔波忙碌。

我曾以为只要把考核材料写好了，任务就算圆满了，可谁知初稿完成后，又一连改了好几版。像这种需要频繁改动的稿件，我习惯于在文件名后加个当天日期。从1月29日到2月15日，几乎是每隔1-2天就会出一版新的。与前一版相比，可能只是改动了些许语句，微调了部分格式，并不影响大局。但这些改动不断积累下来，最终版与初稿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为了节约办公成本，平时我们都会自行打印材料。但这次的材料足足有160多页，我原本想去办公室打印，却被告知：页数太多了，机器会打冒烟的。于是我下楼去了单位的打印室，推开门的瞬间，令人窒息的气味便争先恐后地钻入鼻孔。我忍不住遮掩口鼻，问道：“这里的机器也打冒烟了吗？”

对方回答：“这是胶封的气味。”

原来这段时间，除了我们以外，其他单位也要打印大材料，文印室的几个人忙得团团转。以前不忙的时候，我们想打印材料，只需要通过QQ传一下，印好后她们会抽空送上来。但现在基本都要自己下去拿，如果急的话还得站在旁边等，不然她们便紧着急需的材料先打了。

经历了异常忙碌的两个月，我们的工作终于回到了正轨。

有一天，同事突然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或许是懒得多言，或许是一时兴起，那个瞬间我脱口而出的回答竟然是“我没有理想。”

事后我又思考了很久，我的理想到底是什么？

小学低年级时，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只有好好学习，长大后才能回报社会。于是，我便询问了一位长辈。

他说：“只有好好学习，长大了才能赚到钱。”

“为什么赚到钱就算回报社会？如果国家想要钱，多印一点就是咯。”

“印钞票的前提是创造出了相应的价值。”

那时候我似懂非懂，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如果当时的我知道“理想”这个词，或许会说：“我的理想是回报社会。”

后来上了小学高年级，我们开始学写作文。有一回，作文的主题是“理想”。我想都没想，便开始奋笔疾书。作文开头是我惯用的“长河”“沙滩”套路，至于当时写的是“在岁月的长河里，理想是数不清的浪花，我捡起其中一朵”，还是“在人生的沙滩上，理想是数不清的贝壳，我捡起其中一片”，已经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在写完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语后，我才点出了主题“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老师”。实际上，我从未想过当老师。只是在那个贫瘠的小乡镇里，我接触不到太多的职业，所有对外界的认知都来源于书本。理想需要插上翅膀，才能展翅翱翔，而我却没有塑造翅膀的羽毛。

当城里的孩子在各个旅游景点嬉戏玩闹时，我只能依靠电视、书本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当城里的孩子奔波于少年宫的各类兴趣班时，我在河里捉鱼、在田野里摘毛叶。我在这里度过了愉快的童年。乡镇的土地给了我无限的灵气，却给不了我宽阔的视野。

小学毕业后，我来到城里上初中，高楼大厦遮挡了眺望故土的视线，车水马龙阻碍了独自出门的步伐。曾被阳光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也开始变白，第一次有人夸我“白”时，我甚至以为她在说反话。

那个时候，我心无旁骛一心向学，若你问我理想是什么，也只会得到一个随波逐流的回答：“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至于考上大学后要干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是“回报社会”吧。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满怀憧憬地来到翡翠湖畔。四年大好年华，两年迷惘无措，一年被迫成长，一年兵荒马乱。临近毕业之际，我的理想又变成了“公考上岸”。等我顺利进入体制内，就鲜少考虑“理想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了。

细细想来，现在的我对未来确实有很多规划，或者说愿景，比如读个在职研究生、遴选上岸……但这些跟曾经的理想——高考和公考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了些，我不想把它们划入人生理想的范畴中。对现在的我来说，考上在职研究生和遴选上岸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然而再过个几年，处境和心态变一变，或许我又不这么想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么言归正传，我现在的理想是什么？

或许是“做个有价值的人”吧。我希望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无论是为社会、为国家，还是为人民，都愿以我赤子之心，尽我绵薄之力。

我是农历二月、阳历三月份生人，好巧不巧的是，今年闰二月，阳历、农历加起来，我一共可以过三个生日。

可惜啊，现在的我对生日已经不像以往那样，有着十足的兴致和满满的期待了。每一年的生日好像都在提醒着我，又长大了一岁了，跟去年相比你有进步吗？像“一年有三个生日”这样奇妙的事，本就该发生在20岁之前，而非25岁之后。

生日当天，最开心的事当然是有礼物收。礼物不在乎贵重，而是一份心意、一种被惦记的感觉。Jordong和媛媛不谋而合，分别为我准备了一组亲子鞋。就等着一个晴好的周末，一家三口穿上同款鞋出门踏青。室友们如往年一样，给我邮寄了生日礼物——可爱的迪士尼包包，她们希望我永远保持童心。

我想起大学期间，每年生日的固定流程好像都是“吃饭+唱歌”。除了小黄鸡以外，其他人并不擅长唱歌，可我们依旧玩得很开心。彼此知根知底、没有包袱，无论歌点得多奇葩，调跑得多离谱，也只会不顾形象的笑作一团。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单位旁边的学校已经开学了，耳畔忽然传来耳熟能详的歌曲。

故人何在?天南海北。

莫叹年少好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