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槐花黄
呀!槐花开了!一夜间一树树金灿灿的火焰开满校道两旁。时候已经渐进初冬,这一簇簇黄澄澄的花儿,就如一股股暖流涌入我的心里。抬头望着这些花儿,我总会想起一个人——学校门岗的老伯。
他,高高瘦瘦的,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永远挂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他就如邻家的叔叔一样亲。我之所以叫他阿伯,并不是他年纪比我父亲大,只是一味觉着他是位值得我尊敬的长者。
阿伯的家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印象中他是一个干净整洁的人,年逾花甲,一米八左右的个,身板直挺,衣裳总是齐整干净的,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从没见过他打过赤膊,穿过短裤。要是在他上衣口袋别把钢笔之类的,妥妥就是六七十年代的知识青年,这气质在这般年纪的村民中是很少见的。
早先我与阿伯并无交集,最多就是进出校门礼节性的点点头,与他接触大概于2016年。那年我中途接了一个班级,孩子们的成绩比较差。为了毕业班冲刺,我们班放学后再留半小时进行晚读。那时学校没有寄宿,一放学偌大的校园空荡荡的,夕阳下为我们坚守的就是这位老伯。他总要等我们都离校了,才安心落锁,忙自己的事。渐渐的我们熟悉了,从客套的寒暄到家常唠嗑。闲聊中得知他已经是儿孙满堂。孙子们也上学读书了,我曾好奇问他:“怎么还来学校当门卫,一天到晚还得守夜,那么辛苦。”他腼腆笑道:“在村里,除了打麻将,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看着孩子也热闹。”是啊,这么斯文的阿伯适合来学校。
老伯是个热心人。学校在郊区,开车上班没几天车就会灰头土脸。校道旁有个水龙头,我常常利用课余时间把车开到那里冲洗。阿伯看我缺少工具,总会提水桶支援我。有时看到厚厚的泥浆不好清洗,就搭上洗洁精,担心我个子小,无法把桶里的水冲到车顶,总会说:“我来帮你吧。”孩子们也喜欢阿伯,每次放学走到门岗,就会跟我一样喊着:“阿伯,再见!”他总是夸道:“你们班孩子真乖!”其实,哪是孩子们乖,是阿伯人好。孩子们谁淘气调皮了被叫家长,阿伯总会私底下劝家长好好跟孩子沟通,不要打骂。一面又叮嘱孩子要懂事要认真读书。
老伯是个温暖的人。2018年初冬,我记忆中那年的冬天特别难过。因为长期的身体透支,我不得不又进了医院,做了个手术。惦记着班级的课程,出院没一周就回校上课。还没痊愈的伤口,走路特别费劲,我是个要强的人,尽量保持正常行走的样子,只是速度慢了些。即便这样,每走一步那从身体里钻出拉扯的疼,都会让我倒吸一口气。从停车场走到教学楼,不到100米的路程,后背也会被汗水湿透。那段时间,为了避免让太多人看到我磕碜的样子,我要么早点到校,要不就晚点。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我正努力地走着,不小心脚底被石头磕绊了,一阵难以名状的疼痛闪电般穿过我身体,身体趔趄了一下。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扶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老伯!老伯关切地问道“蓝老师,你怎么了,最近脸色那么差?”得知我刚做完手术不久,坚持把我送到教学楼。
我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不是这就是那。大家都见怪不怪,更习惯了我那种台下蔫了吧唧,台上打鸡血的模式。也许一个人坚强久了,你的正常在大家眼里是不正常的,你的不正常在大家眼里就是正常的。以致于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我很假。所以非必要一般我也不想去尴尬自己,为难别人。不知什么时候,这成了我的铠甲。那天阿伯一路搀着我,一路上不停地唠叨着:“你这么不在家多休息会,着急上班干什么?”“学校不知道这种情况吗?有没有人去看望你。”这短短50米的路程,阿伯的搀扶,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温情。我不敢跟他说话,眼眶酸涩了好几回。怕一开口眼泪会掉下来。老伯也许不知道这真诚温暖的关怀,怎样激荡着我的内心。那天的黄槐花开得特别灿烂,一树树金灿灿的黄槐花,就如一一只只金色的蝴蝶,绚丽温暖了初冬的天空。
2019年因工作关系,我离开学校到外地,后来送资料回来过一次。那时我不知未来身处何方,心想不知何时再见,特别在校门口和他拍了一张照片。他依旧笑意盈盈,依旧温暖如初,特意泡茶请我,对我嘘寒问暖。
2020年工作结束回到学校,彼时的门卫,已经换人。那时我也没在意,心想门卫人员流动也是正常发的,更何况老伯年纪大了,也许回家颐养天年了。只是有点遗憾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留下手机号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校道两旁的黄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那一天,轮到我在校门站岗值班,不经意间抬眼又见一树树灿烂的黄槐花!就如老伯灿烂的脸盘。想到与老伯不见已经近两年了,不知他近况如何。我问他曾经的同事小林:“原来那个老伯名字叫什么?” “林荣木”啊,多好的名字,一棵兴兴向荣的树!
“好久不见了,他还好吗”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走了。”
“怎么可能,他是那么健朗,那么温暖的一个人!”我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原来斯人已去!
“怎么回事?”
“听说是肝癌,发现已经晚期。”
我着实不敢相信,过几天碰到总务林主任,心想他应该比较了解。可是他的话证实了这不幸的真实。据说他患病来得太突然,学校一时找不到接班,他还让他的老婆来门岗顶好一阵。林主任这么一说,我有些印象了,那应该是我回校不久的前后,似乎有一阵门岗处多了一位女人。这么算来那应该是他老婆了,那时他应该还在卧病中。我真后悔,没过去跟他们聊聊,说不定还能赶上见他一面。更惭愧,叫了那么久的阿伯,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想到这些,我心疼不已。
老伯,在您远行之后,我才知道您的名字,我知道对您来说,我知不知道您的名字有又何妨呢?您已经将您的温情留在我的生命里。往后余生,我将带着您的温暖勇敢前行。这温暖的名字就叫林荣木。我也会将这种林荣木的温暖给以每一个我遇见的人。
老伯,谢谢您!此后有林荣木的冬天,就有明亮的黄槐花!
作者简介:蓝惠娟 (夕颜/燕南居)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协会员, 漳州市作协会员 漳州市诗歌协会会员漳州台商区作协理事。独自出版诗集《阮的梦》(团结出版社)、《一直很民间》(汉语诗歌资料馆)教育随笔《种春风》(中国文化出版社)。诗文集《为你而来》(南方出版社)。散文集《博爱道》(华侨出版社)。
主 办:《东方散文》杂志社
欢迎加入东方散文,这是一本有民族文化传承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