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也是一次直面自己内心的经历。
东亚社会注重层级观念与科举,因此把博士学位或者学术研究的地位拔高到了相比西方社会更高的程度。但是我们往往忽视了科研的本质,并不一定是以现实的回报为最根本出发点(尽管科研也与解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关),但是以大部分人的天资、努力程度和科研能力,结合绝大多数的科研平台而言,维持发表和研究经费已经是非常困难的艰巨任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热闹场景注定只属于一些与产业界或者国家重点扶持方向紧密结合的领域。大部分科研工作者的未来境遇也许不会下降到西方世界那种租不起房或者相当于中学老师薪酬的水平,但是至少只是勉强维持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水准。如果依然以做题家的思维,执念于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世俗的回报,必然陷入精神上的贫困和纠结境地。
因此,大部分从事科研或者考虑从事科研的年轻人必须扪心自问:到底是科研本身吸引自己,还是因为科研所带来的声望、财富和社会地位(职位稳定性)是吸引自己从事科研的主要因素。如果是后者,也许能够勉强获得学位,但是注定会在漫长的学术历程中迷失和内耗,陷入到中年危机和抑郁中。
吸引人进入这个高度不确定性、充斥各种学术人际联系的行业,只能是对这个世界运行基本规律的好奇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在日复一日的失败中坚守下去,并期待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突破性成果。正是有了千千万万普通科研工作者的努力,这才让突破性的成果变成三天两头出现在媒体上的事情,进而吸引更多有抱负和追求的人进入这个围城。
对于绝大部分的硕士研究生,从事科研的时间除去上课和最后一年的实习,可能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只能初探科研的一些皮毛,很少能够感受到科研职业生涯的本质。更加糟糕的是,因为长时间应试训练,一些看起来成绩很好的学生其实是缺乏对一个模糊目标进行钻研和学习的兴趣的。从一个只能应付具体学习任务的场景,猝然转移到需要快速迭代,积极学习科学理论,比且在条件尚不完全具备的情况下保持长久的专注思考,并且在导师的指导下进行迭代、解决一系列实际的问题。这些能力依托的除了扎实的学科功底,更要有不功利、不服输的精神。
科研研究工作者多少有点自负,因为只有这样单纯而固执性格的人也许才能在这个行业坚持下去。日常的工作实在迷雾中寻求可能不存在的答案,数年的成果可能是因为建立在错误理论基础上猝然倒塌,自以为创新发现可能遭遇审稿人和基金评审的恶毒攻击。只有非常相信自己的人才能够坚持下去,很多人用“Assertive”来评价我,其中并无褒贬之意。因为如果是要靠外部的欣赏才能建立自信的人,注定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心理健康的。而如果是具备畏难情绪,对未知心存恐惧,排斥学习和钻研,期待别人投喂答案的人,显然还没有摸到科研的门槛。我常用舞蹈和冥想作为比喻不同类型的人。舞蹈更多是给外部进行评价的,需要外来的赞美和欣赏,而冥想更多的是来自于自身的驱动力。科研的活动显然更多依赖后者。
忘记从哪里看到了:衡量一个优秀研究生的标准就是,当导师突然找到那个人,告诉他放下手中垃圾项目,一起搞一个大的。如果是眼里有光、心里有火,跃跃欲试的人,他就适合科研;而那个畏畏缩缩,舍不得丢下自己手上已经成为沉没成本的项目,害怕失败,希望每一份投入都能够产出成果的人,也许更加适合朝九晚五的工作。在进行数据分析和撰写论文的时候,常常在按下“run”出结果之前心跳加速,读到优秀论文心潮澎湃,或者在深夜写作到心情激动无法入睡,这些表现才可能是对科研热情的表现,也是支持普通研究者坚守的关键。
如同《九局下半》的歌词中:
“或许这就是我的路
你一定不相信
你那不长进的孩子正在执行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人生的棒球路上 我的前途
三分老天爷注定 七分靠我自己
投手是你 打者是你
裁判也是你自己的时候 你是否清醒
是否还记得当时的青春棒球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