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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是一个极富理想化的年代。大地回春，一切刚刚开始，欣欣向荣。蒂娜周走在北京长安街上，所有的人被她的美貌惊呆了，街上的行人纷纷扭头朝她看，自行车倒了一大片。这是我读到过的新闻报道，可是当我在互联网上再次搜索的时候，互联网失去了记忆，再也没有了这一篇报道。只有一个叫周天娜的模特，九二年就去世了，死于艾滋病。我看了照片，并不觉得有特别的美。
有个朋友近距离接触到一位他特别喜欢的明星，回来后很失望地对我说：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他垂头丧气了好多天。“老了，完全没有年轻时候的风采了。” 他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俗话说得好，每一时段有每一时段的风采，没有过去，哪来的现在呢？每一步总是从过去走过来的。朋友跟当时年近四十的我说：如果让我选择18岁的你和现在的你，我确信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人是感情的动物，那时候的我他并不认识，他认识的是现在的我。一个男生各方面都不出众，跟他的长相一样平庸无奇，偏偏喜欢他们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生，他费尽心机，使用一切手段穷追猛打，终于抱得美人归，结婚后他失去了对妻子所有的兴趣，甚至不想看她一眼。我们背地里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的喜欢是主观的，你之美酒，他人之毒药。但审美具有社会共性。
时间是魔术师，总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人总得长大、变老，变老也是一件幸事。经历四季才算完整的一年，人从生到死，生命是一个周期和轮回。十五岁的妹妹死于心脏病，我为她感到十分伤痛遗憾，哪怕她只活到30岁，让她经历过工作，恋爱，结婚，生子再离世也好。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十五岁，在亲人的心中，留下一个白衣绿裙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还有风铃般的笑声。没想到，早死还有优点，亲人们记住了你最好的样子。青春早夭的朋友，最后都拒绝了亲友们见最后一面的愿望，不想让大家看见自觉不堪的容颜。
一直留在心底的那个人，三十多年不见，再见时完全变了另一副模样。脸上再也找寻不见过去的影子。“昔日鲜衣怒马陌上白衣少年，今天眉宇苍苍看不清你的脸。” 已是一个我全然陌生的人，即使偶尔相遇也绝认不出了。那时候，他那么帅，班上的女生都暗恋他。昔日李云迪变成今天的油腻大叔，岁月过于残酷，它把一个人的过去完全偷走，把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人扔在你面前。他是第一个让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女子，第一次恋上的人。有一个阳光少年尘封在心里，偶然想起，现实里已找不到他的样子。再爱慕一个人，只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心中少年的影子，觉得亲切，似曾相识。最好不再见，命运兜兜转转，把那个人送到你的面前，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过去在过去停留，被岁月淹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个人让你想起过去是幸运，一个人让你想忘记过去，就是伤害和遗恨，千军万马奔驰而过，把你踩踏在原地，懵圈了。
如果一个人一直在身旁，和你经历了所有事件，你对他会有一种深厚的感情。他依然还是那个少年，她也还是自己熟悉的少女，穿越时空留在脸颊上的沧桑，照样有路径寻到从前。可见“恨卿未早夭”，不是因为对方完全改变，不复当初模样，实则是中间隔了悠长的岁月，有了不同的经历，你不熟悉他，他不认识你，隔河相望，曾经的清晰变得模糊。你们都无法跨越时空，跨越那一道深深的沟壑，断了联系和感情。“厚爱无需多言，深情不及久伴。” 说得对，久伴的人，弥补了时间的沟壑，得到了完全。
有人说琼瑶写了一辈子爱情，最终知道，爱情是不存在的，人间只有利益，她被欺骗了。爱情虽然类似幻觉，但的确客观存在，只是并不那么长久。一生只爱一个人，是谎言亦是童话，极少有人那么幸运，一生一世一双人。否认爱情，就抹除了生命本身的光芒，人生黯然寥寥无趣。唯爱至上，恋爱脑，也常常不能获得宁静幸福。“原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恰恰就是爱情。” 真爱就像遇见鬼，总有人见到了鬼，相亲相爱过完一生。琼瑶如果在了解到平鑫涛的遗嘱之前去世，相信她应该更感幸福，爱很多时候是一种自欺。她选择了离世，也未必就不相信爱情，相守了大半生的人，不爱，怎么可能？有爱有婚姻，没爱也有婚姻，需要不同，选择不同，有或者变成无，无也可能变成有。爱情是化学反应，不是物理变化。那时那地那人，天时地利人和才会发生的事情。
人性都浅薄，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一见钟情，钟情的大半是皮囊，没有一见钟情的，再见也不钟情。有趣的灵魂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探究，所以女人们对自己的脸看得比什么都重，千方百计花时间和精力留驻容颜。权衡利弊的通常是婚姻，不是身不由己的爱情。有调查发现，一见钟情走进的婚姻，比互相了解很多年的要长久。“恨卿未早夭”恨的大半是美丽容颜的改变，让当事人感到了强烈的反差，失落，内心美好形象幻灭了，失望无比，转而生恨。这不是爱，是迷梦的醒来，他恨的是真实的现实打碎了他沉醉其中的梦境。
怀念青春年少，不单单是喜欢充满活力的躯体，更是怀念那充满激情，纯粹、无算计的纯真灵魂。“大部分人在二十五岁时就死了，直到七十五岁才埋葬。” 智慧如马斯克，他不主张人借助科技的力量长生不老。国有古语“老而不死是为贼。”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客观规律，人不能凌驾于万物之上。很多人思想陈旧僵化，没有品德，坏人变老，不管活多久都是社会的祸害，尤其是位高权重者。
得积攒多大的失望，才“恨卿未早夭”呀。也可能爱得太深太执着，或者深受不早夭者的欺压或迫害。早夭未必是坏事，死得其时，死得其所，也是一种贡献。不仅不招惹怨恨，在一定程度上还成全了人们对于美好过去的满意和满足，至少没有种种不堪，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作者简介：二毛，自由写作者，中学时代开始在地市省级文学刊物发表作品，著有散文集《风中的脚印》。写诗歌，散文，小说，崇尚真善美慧，喜欢由着性子过一种自由散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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