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年男人的寻寻觅觅（下）
文化
生活
2024-12-18 10:55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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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二毛
你找谁？
我找张雪梅。
我就是。停了一秒，对方忽然有点激动地说，你是长生吧？
你怎么了? 声音都变了！
快别提了，一言难尽。
然后雪梅详细述说了三年前他丈夫被车撞的全过程。
雪梅的丈夫瘫痪在床，老李心中产生一丝侥幸：雪梅的丈夫或许将不久于人世。一种渴望和兴奋让他拿手机的手不断颤抖。如果那个男人不久于人世，如果他和雪梅能在晚年一起生活，那也许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即使雪梅丈夫不死，他也只是名义上的丈夫。而我老李现在身强体壮，以看望的名义看望跟她约会，后半辈子为雪梅分担痛苦谁也不找了。老李立即去理发店染了头发，他得给雪梅一个好印象。女理发师稀罕他怎么忽然讲究起来。他笑着说，去看一个老朋友。是女朋友吧？理发师边给他染头，边跟这个老顾客开玩笑说。理发师知道老李死了老伴。我真羡慕你们，老了有老朋友老同学，我们从小家穷连书也念不起......他想，见到雪梅他一定要亲口说他是怎么想她爱她。接电话那天他就想说，但那时对悲伤的雪梅说这些不合适。这次机会再也不能错过，一定要勇敢一点。雪梅曾经埋怨过，说他还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父亲的一句话他就退缩了。他也常常后悔当年如果他勇敢一点，强硬一点，雪梅家也没办法。这次他要紧紧拥抱她，亲吻她，并对她发誓说，他只爱她一个，即使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要等到雪梅的丈夫去世，然后光明正大把她接回来。老李昼思夜想激动得辗转反侧夜夜难眠。老李站在酒店门外等待许久，一片树叶从他的头顶滑落下去，中秋节临近天气还暖和，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女士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是雪梅？与十年前相比，她简直判若两人！十年前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如今就像一颗干朽的果子流失了水分。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雪梅的脸显得更憔悴，憔悴的让他心痛。对女人产生这种怜惜的感情他还是第一次，他一把将雪梅楼进怀使劲吻她的脸。雪梅躲避着，可他把她搂得更紧，心里小鹿似地乱蹦，浑身发抖，她是他心中的女神，他们虽说是初恋却从未亲吻过。雪梅却哭泣起来，唠唠叨叨说命不好，临老遭这么大的罪！保姆今天休息，从一大早就伺候他起居洗漱吃药按摩，接着给孩子们做了一桌饭，没歇停一会儿。她像祥林嫂嘴里不住地叨叨，老李的激情就像淋了一头雨水，顿时冷静下来。听老李谈完他的宏伟计划，雪梅赶忙站起来说这不合适，她说丈夫家待他不薄，安排她弟弟妹妹工作，还给她父母养老送终。虽然他的病好不了也死不了，但我不能忘恩负义做对不起他的事。你我今生没缘分在一起这是命。你还是早点寻个好女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吧！老李希望破灭心灰意冷，一连好几个月连门也不愿意出。有一天，命运突然跟他幽默了一回，老李桃花运从天而降。这年夏天家里很热，老李一夜没睡好，便早早起床到外面吃了早点去公园，在过斑马线绿灯还没绿时，他后面有个女人急着往前闯，一趔趄胸部撞在他后背上，抱住站着的老李，差点把老李推到。夏季人们都穿得很单薄，老李感觉他的后背被一个软软的温柔的东西撞到，很舒服。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有一种突然过电的感觉。女人脸一下红了，赶紧甩开他胳膊低下头走了。老李心里甜丝丝的，他看这个女人长得不错，四五十岁的样子。他鬼使神差，尾随女人到了跳广场舞的地方，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散场后，他故意搭讪，赞美她舞跳得好，女人也认出是他，笑笑说，明天我教你。我不喜欢跳喜欢看你跳，两人边走边说，临分别还恋恋不舍，互相加了微信，这天俩人聊了一夜。得知女人叫于爱莲，丈夫去世不久，一个儿子正在上大学。老李的爱情火焰又燃烧起来。![]()
老李每天去看爱莲跳舞，跳完舞老李请爱莲下饭馆，看电影，陪她逛商场。有一天，爱莲停在一个卖金首饰的柜台前，拿起一个金手镯爱不释手，老李赶紧掏钱买了下来。这个晚上他们下饭馆喝了点小酒，老李心荡神怡，爱莲激情迸发，在老李家里，干柴烈火自然而然发生了一夜情。来往久了，老李提出俩人合伙做伴。爱莲不再提领结婚证和房子的事，搬到老李家住，要了六万块彩礼，老李每月给她两千块供儿子上大学。儿女们刚开始不太愿意，说他们相差近二十岁，不是骗子吧？但这回老李铁了心放话说，你们再不同意，我就轮流去你们几家住，一个个来伺候我！儿女们赶紧表示同意。老李让儿女们定了一桌酒席，买了鲜花，送了戒指，风风光光用轿车把爱莲娶进门。这一套他想过千万遍是想为雪梅举办的。爱莲也没辜负他的爱，精心打扮伺候他，爱莲年龄小，爱在他面前撒娇，拉拉扯扯搂搂抱抱，逗得老李心里就像开了一朵大红花。人们都说老李变得更年轻了。不知不觉过了十五年，爱莲的儿子早已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并且结了婚。他知道感恩，对老李以爸爸相称，给他买名表衣服什么的，过年过节都买礼物问候。如果没有房屋拆迁补偿这件事，老李和爱莲一定会相伴到老。老李一个大院子三间砖瓦房，在市中心位置，拆迁得到补偿款一百二十万，他租了一套小公寓楼搬进去。老李跟爱莲说，打算分给四个子女一人二十万。爱莲凭她对老李的感情，满以为也会分给她二十万。她对老李说，万一你走在前面，我的后半生有二十万生活也有个保障。没想到老李一口拒绝，只给她五万。爱莲气的说不出话。她伤心地说，十几年的光景朝朝暮暮明了黑了，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怎么就捂不热你的心？！老李骂她，贱骨头，这么多年你吃我花我还不够？不想过滚蛋！爱莲彻底伤透心，卷起铺盖拉着一只箱子流着眼泪离开老李家，去投奔重庆的儿子，从此再也没回来。老李心想，我早看你看腻了，整天唠叨，跟我那个死老太婆一样。我有钱还怕找不上老婆？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住院上了五个支架，身体一下子垮了，面容消瘦走路摇摇晃晃，一出门就拄着拐杖。天气好的时候，老李就站在大门口，见到小区的老人就让给他找老伴。大家都只是啊啊应付几句就赶快离开，唯恐让他缠住。一年多过去了，老李成了小区的笑话。人们都知道这个老头做了五个支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风一吹就倒，谁敢给他说亲。老李的两个女儿来看他，见父亲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想起以前是爱莲伺候父亲才省了他们多少事。于是跟两个弟弟商量给父亲找了一个住家保姆。工资每月八千，他们知道父亲一定嫌贵，谎称四千，他们姐弟四人各出一千，老李工资六千自己出四千。跟家政公司签好合同，住家保姆第二天就来了。她六十多岁，大高个，比老李高一头，人不胖有点黑但很精神能干。据说她丈夫去世后找了两家都没过下来，是个苦命人。亲戚介绍她到城里做家政，她听说当住家保姆比平常多将近一倍的收入，三个儿子生活都不好，能多挣点给儿孙多补贴点她很乐意做。在住家保姆的照顾下，老李的身体好多了，脸色红润，说话有了力气，后来拐杖也扔掉了。这回老李想通了。他把工资卡交给保姆，买菜购物什么也不管。保姆感激他的信任，对他更加细心照料。渐渐地两人有了感情，住在了一张床上。老李给保姆二十万块钱做养老钱，说明虽不领结婚证也以夫妻相处作伴，工资还是全交保姆支配。又过了三年，有一天，人们在小区门房议论纷纷，说昨天晚上老李突发急病，救护车来拉到医院就没了，享年八十岁。
2024年12月15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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