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那天和我瞎扯,聊着聊着,忽然说起了,我有次去他家玩,和他打游戏机的事。
也不是故意的,我也就是随口说起来,想到那一天,不知道怎么,萧晓的父亲忽然回来了。
萧晓的父亲,是局机关的一个干部,平常白天都不回家的;但是那天,萧叔叔去邻镇开完了会,也没什么事情,就提前回家了。
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大头、萧晓、小胖、我,一起坐在客厅的地上,热火朝天、无比聒噪的打游戏。
最好笑的是,萧晓还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快活得像个神仙。
当时我们十九岁,那个时间点,我们应该在学校上课;所以,看到萧叔叔回来了,逃课的我们,直接就愣住了。
萧叔叔也愣住了,看着第一次见面的我们,看着儿子嚣张地叼着烟,他也有些错愕。
萧晓说过,他家的家风很严,父亲虽然自己抽烟,但是一直都很反对儿子抽烟、打牌;也不许他早恋,不许和社会上的朋友瞎混。
萧晓迅速地灭了烟,赶紧站起来开窗户,然后低着头,给萧叔叔介绍我们:“爸,这是我的同学,一个班的......”
萧叔叔人很好,也很有涵养,他并没有说抽烟的萧晓什么,反而是微笑的和我们打招呼;最有趣的是,我们介绍自己的时候,萧叔叔还走过来,和我们一个、一个握手,很真诚,很亲切。
当时是下午四点多,萧叔叔很尊重儿子,也给予了他足够的面子;萧叔叔假装进卧室拿了什么东西,走出来,然后对萧晓说:“你让同学晚上别走了,就在我们家吃晚饭。吃了晚饭,你们再打车回学校!
你们慢慢玩,我先出去办事,萧晓他妈晚点就回来做饭给你们吃啊!”
说完,萧叔叔就开门出去了。
事后,萧晓说,萧叔叔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单纯不想打搅我们的好兴致,让我们玩得更尽兴。萧叔叔回到办公室,硬生生地坐了两个多小时,才慢悠悠地走回家来。
那天,萧晓的妈妈做了很多菜,萧叔叔还买了几个凉菜;吃饭的时候,萧叔叔还拿了一瓶白酒出来,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杯。
萧叔叔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喝酒,看样子就知道了。
别拘束,放心大胆的喝,来到我们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以后想吃什么,想改善伙食,就给萧晓说,回来吃就行了。
但是啊,叔叔作为长辈,要多唠叨你们几句。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学的时候,不要喝酒;影响学习,还还容易冲动,惹是生非,耽误自己的前途。
烟,更不是好东西。你们还年轻,没有必要去应酬、交际;抽烟对你们来说,不是必须的。能不抽,就不抽;能不碰,就不碰。”
萧叔叔这些话,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针对萧晓的意思;因为萧叔叔笑眯眯的,斜着眼睛看了萧晓一眼。
萧晓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模样,让我们都觉得好笑。
萧叔叔是一个很有风范的人,儒雅又温和,社会经验丰富,谈吐又很得体,且还很幽默。
那顿饭,我们本来留下来吃,就有些忐忑不安;可是萧叔叔不仅没让我们难堪,还让我们喝了几杯酒。
我们吃喝到兴起时,萧叔叔又适时的结束了饭局,并让萧晓端了很多水果给我们吃;最后还给萧晓塞了钱,让他请我们打车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萧晓一个劲责怪我们:“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在吃饭喝酒的时候,暴露了我们多少秘密?
我爸问什么,你们就抢着回答;真以为我爸在和你们称兄道弟做朋友啊,他那些问题,高级着呢。
表面上平平无奇,其实一句话下去,就能知道我们在学校干什么,学习态度怎么样,喜欢玩什么,心思放在什么事情上面。
我爸在机关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难打交道的人没遇到过;你们这群笨蛋,把我出卖的干干净净!”
实际上,我们几个人根本不记得我们聊了什么,就觉得这段饭,吃得开心又快活。
至于,有没有出卖萧晓,没人介意啊。
再说了,老子关心儿子,天经地义,我们也没有胡说八道,如实作答而已。
从那次以后,我对萧晓的父母,印象十分好;再去萧晓家,每次都觉得他们亲切和蔼。
谈起了这件事,萧晓隔了蛮久才回我:“哎,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想我爸啊!”
萧晓说了这句话,我才忽然想起来,萧叔叔,已经因病去世好些年了。
我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揭了萧晓的伤疤。
我说:“对不起啊!”
萧晓说:“没事,你又没说什么。我爸那么好的人,本来该退休享福的时候了,却得了癌症。
我也没有尽力,如果我当时坚持一下,让我爸在华西医院一直治疗,不让他听朋友的介绍,去找那些江湖老中医;说不定,情况就不一样了。
哎,这件事,我一直很自责,觉得是我没做好。
很多事情,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说:“作为子女,你已经尽力了;萧叔叔,是个特别好的人!”
萧晓对我说:“对,我爸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也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