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去世又引发了一波关于爱情的小讨论。我表达过很多次了,爱情是美好的值得追求的。最近之所以提得少了,不是发现爱情不行,是意识到当代年轻人不太行。提也白提。
一不小心扫射范围太大了。
我并不是对年轻人有意见,我只是对唾弃爱情的风气有意见。把爱情拉下神坛是合理的,爱情曾经被捧上太高的位置了,稍微拉下来一些,比较合理。但认为爱情是糟粕、是幻觉、应该唾弃,则完全走向了另一极端,很不可取。
所有唾弃爱情的人,给出的理由都是不充分且论证不严谨的。无非是说“爱情会结束、会让人伤心,糟糕的爱情会让人自我怀疑甚至一蹶不振”等,可世间什么不会结束,公司会倒闭,生命会消亡,大家不还是该工作就工作、该好好活着就好好活着吗,会结束、会让人伤心,根本构不成“干脆不要去谈恋爱”的理由啊。何况,所有反对爱情的人,都只论证了“糟糕的爱情对人生的负面影响”,而没有提及好的爱情对人生的滋养,好的爱情虽然可遇不可求,毕竟还是有可能存在的啊,为何好的爱情也不再追寻了,为何好的爱情也要唾弃?无人论证。
坚决不谈恋爱的人,在逻辑上就是先天不足的,因此也很难成立和站得住脚。放眼世界吧,爱情就算不像以前那么轰轰烈烈了,可还是有很多国家依然在影视和歌曲里赞美爱情,爱情依然是平凡生活中的美好憧憬。不谈恋爱还唾弃爱情,或许只是当下暂时的“中国特色”(日韩都还在赞美爱情呢)。
中国人可以自由恋爱的时间,是的,很短,摆脱门第鸿沟、父母之命、社会偏见而大胆相爱的历史,也就短短几十年。但这并不意味着古代中国人不向往爱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爱情故事和传奇,也不会有那么多情诗流传下来。以前人是受时代局限,不能自由恋爱,当代人呢,大多数束缚爱情的东西都瓦解了,却不再期待爱情了,不少人明明也怕孤独,却不敢轻易踏入一段关系,或多或少是有点爱无能呢。
爱情当然仍是奢侈品,哪怕在束缚更少、可能性更多的当代。不把爱情视为必须、有了就享受、没有也能一个人过好,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再往下延伸,贬低爱情甚至斥责“恋爱脑”,就有点无理和自大了。从逻辑上很好论证,谈过恋爱的人也都单身过,拥有恋爱和单身的双重体验,人生经历自然更丰富,而一直单身的人只有单身的经验,就是少了一截啊。可以不因为自己“少了一截”而自惭形秽,但对经验更多的人倒打一耙也是有点疯魔,就像年轻人仗着自己智能手机用得好就开始瞧不起老年人一样,也太狂妄了吧,人家年轻过也老过,你老过吗?你爱过吗?你有过别人的经历吗?没有就麻烦少说几句吧!
爱情很美,也很残酷,会照见很多人的“性格缺陷”。如果不是谈恋爱,很多人是不会发现原来自己那么糟糕、那么难以相处的。一般的社会关系,朋友或同事,都有较强的边界感,就算发现了你的问题,恐怕也不会直说,只有恋人关系,因为情感和生活上的深度链接,是一定要直面问题的。谁的性格让对方不舒服,谁的做法太自我中心,谁不懂得珍惜,谁既要又要,谁双标谁任性,谁的问题更大,谁更需要改变,爱情“照妖镜”一照,问题便无处遁形。唾弃爱情的人,其实很多是害怕吧,害怕自己分辨不出什么是爱什么是玩弄,害怕自己在爱情中无法游刃有余,害怕自己不懂得如何去爱而一败涂地,害怕爱情结束时无法放手和潇洒转身……如果对自己足够坦诚,我相信很多人会承认自己灵魂的孱弱,而不是怪责爱情的难以捉摸。
爱情可俗可雅,好的爱情仍旧需要精神追求和超越性,要去探索灵魂,坚持理想,追寻人性之光。而爱情之所以衰落,其实是整个社会在精神追求和超越性方面的大衰落。发现了吗,人们不那么热衷于谈论爱情了,同时也不那么热衷于谈论理想主义、精神追求、人性光芒等等了。过去人们谈论但未必能做到,总比现在连谈都不谈要好。现在简直,睁眼闭眼到处都是形而下的低于生活的争论,既没有深度,也欠缺美感,精神超越、人道关怀和更高的追求简直像是遥远的陌生词汇。
讨论女权的人对结婚生子的女性泼脏水,关心国际局势的人对身边人漠不关心,活得没什么神采的人在网上大放厥词剑拔弩张,躲在井底的青蛙嘲笑鸿鹄的青云之志脱离现实……什么狗屁世界!
相信真善美、追寻理想的时代结束了,现实鄙俗冷漠暴戾的风气愈演愈烈,想到这些,我不禁涌起深深的疲倦。
还记得人们曾经幻想过一个善良温柔自由美好的理想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