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郑州的这段时间，我的档期排得好满，除了需要处理的事，家人总得挨个见见吧，朋友也得抽空聊聊吧。最近几乎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一向离群索居的我，迎来了今年最高的交友密度，见人见到甚至有点力不从心。
不过今天我还是约见了小学四年级转校后，在新学校认识的最好的女生朋友和男生朋友。女生朋友Tiger这些年来跟我断断续续一直有联系。男生朋友林则是近期才重获联系（详见《失而复得》）。上次我们仨出现在同一个空间，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毕业典礼，2004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
认识太久了，或失联太久了，这两个人，再累，我都想见。
跟武汉比起来，郑州面积小很多，几乎都在地铁半小时范围内。适应了武汉的远距离交通后，郑州就显得格外小巧可爱。Tiger和林都已步入婚姻，成了母亲和父亲，见面得等他们各自接送完正在上幼儿园的孩子，把孩子交给家里老人照看，接着才能赴约会友。也不能在外面停留太晚，孩子还在家呢，八点多就得各自回去了。从见面到告别，统共也就两个多小时。
林到得最早，在约定的餐馆门口等我。我和他汇合，先进餐厅选位置，等距离最远的Tiger。很多年没见了，倒是不尴尬，很快就熟络起来了。林讲话着急时会有一点点结巴，跟以前一样。转瞬即逝的几个片刻，我能捕捉到他的害羞和一丝丝不知所措。已经是个大人了，孩子都要上小学了，童年时的一些神情，依然浮现在他的脸庞。
Tiger到了，很自然地谈论以前的老师、同学、各自的际遇，以及孩子的情况。有些话题我能谈笑风生，育儿话题我就不太懂，只能微笑着听他们讲。好在我们都没有成为很市侩很功利的人。林会直说自己不是长于应酬之人，比较内向，不算很混得开，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不是狡猾，而是伶俐可爱天真无邪的那种眼神；Tiger也没什么中年人普遍的攀比虚伪之气，整体状态还是真实自然，看到想吃的就直接吃了，一边说着要减肥，一边大大方方地吃了好多食物，一点都不扭捏。巧了，聊到育儿，他们两个都说自己很佛系，不会给孩子报太多学习班，只希望他们多多运动身体健康，其他的，有兴趣就去学，没兴趣就算了，不强求。人怎么都是活一辈子，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果然是朋友。时隔多年，人生观还是差不多嘛。
匆匆一见，转眼就要告别。出商场时，天上飘着微微细雨。林让我和Tiger直接去负一层坐地铁，他自己骑车回去就好。我坚持送出去，跟他并排走了一段路。走到十字路口时，他忽然说：“谢谢你想办法找到我，不然我们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这不是很口语的表达，也不像一般成为父亲的人会讲的话，我心里一热，想到这座一千多万人的都市，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重获联系，恐怕还真的无法再见了。感谢所有直接间接帮我们相认的人。错过才是寻常，重逢难得一遇。
拥抱，当然还是要拥抱。林跟我拥抱时，直接把我抱起来了。他长胖了些，一米八多的个子，比我重不少，抱起我来易如反掌。双脚悬空的时刻，我恍惚了，很多感受涌入心头。遗憾、错过、重逢、欣喜、惜别、惆怅、此刻的他和我、记忆中的他和我……无数画面和思绪短时间内在脑海中飞掠而过。有一些瞬间，我会希望时间干脆停在这一刻好了，或者往前拨拨，退回到更年轻更稚嫩的他和我。如果我们能早些重逢，会不会有更多的交集和故事？
Tiger我也是要送的。想到她我会有点心疼。总觉得她过得不容易，虽然还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外向，在街上看到熟脸会直接上前叙旧，但她心里的苦闷烦恼我很清楚，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绝非易事。送她去地铁站时，她说：“见面时间太短了，舍不得你。如果你也在郑州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时不时见面聊天。你一个人在武汉，那么远，照顾好自己。”很像长辈会叮嘱我的话。
大概因为认识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所以哪怕他们已经是父亲母亲，我还是会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寻找他们曾经的特质，好把眼前的他们跟年幼的他们联系在一起。我常常会有这种感觉——很多人只是年纪到了，结婚成家了，需要担负起所谓的责任了，其实心里还是藏着一个小孩吧，一个不擅社交的小孩，一个容易纠结的小孩，一个依然有伤口尚未痊愈的小孩，或者一个强撑着活在成人世界的小孩。Tiger和林都给我这种感觉。希望我们短暂相处期间，他们可以暂时放掉社会加在他们身上的期待和包袱，做一会儿远离虚伪客套、有话直说、没有思想负担的小孩。在他们孩子眼中，在进入社会后认识的人眼中，他们是中年人，有点疲倦，有点无奈，青春渐行渐远，可是在我眼里，他们年轻过，他们也曾经是可爱的灵动的想要被关心和善待的小孩。青春会流逝，但我记忆中他们青春的样子，鲜活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