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在跟人聊琼瑶,说三毛曾在书里写过,琼瑶担心她状态不好,多次开导安慰三毛,三毛也曾去琼瑶家中拜访,看到琼瑶手指都磨破了,粘上创可贴继续写,当红女作家居然还那么拼……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琼瑶去世的消息。
其实也不算震惊,她已经八十六岁,到了这个年纪,哪天走,都不意外。
琼瑶生命力很强,不过我不会强调她这一点,“生命力强”听起来有点苦,琼瑶不苦,哪怕有不如意的时候,书里书外总还是浪漫的。浪漫到三四十岁会被人说矫情,浪漫一辈子,就是真正的浪漫主义了。不要以为浪漫只是撒撒娇发发嗲煽煽情用用排比句而已,得有坚定的对于未来的美好期待,身心都轻盈潇洒,还得对苦难一笑了之,不然就变沉重了。人一沉重,便跟浪漫绝缘。
琼瑶的遗书,竟然还遍布“翩然、红尘作伴、潇潇洒洒、轰轰烈烈”等充满能量的词汇。别说她已是垂暮的老人,就是很多年轻人,都无法做到潇洒轰烈并把这样的人生观付诸实践。八十多岁的琼瑶,依然保持着这样的精气神和潇洒姿态,用一生为自己的信仰作注,了不起。
琼瑶的丈夫平鑫涛也曾饱受衰老疾病之苦,面对这么一位丧失自理能力的失智老者,琼瑶坚持之前跟丈夫的约定,决定放弃治疗,平鑫涛的子女则出于孝心,坚持给父亲插管以维持生命。双方就这一分歧还曾闹得沸沸扬扬。琼瑶写过一本书《雪花飘落之前》,详细记述了跟平鑫涛相爱相守并陪他终老的过程,还提到了自己对于死亡的诸多思考。如今的她,说到做到,因衰老而疾病缠身、生活质量大为下降之后,她没有过度医疗,而是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觉得她是“轻生”,也不觉得她是“自杀”。遗书里她有一段专门嘱咐年轻人,不要因为一时的挫败而草草结束生命,像她这样,活到人类寿命的终点,体力不支时,再做打算也不迟。她是实在太爱生命、太爱生活了吧,所以到了暮年,到了无法纵情燃烧、只能逐渐熄灭的年纪,才决定提前将自己的人生定格于此,而非痛苦不堪地死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只是目前政策还不允许,如果允许,她的选择,其实是安乐死。
在生命走向终点之际,如何处置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也是很重要的人生课题。琼瑶这辈子,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该绽放的也绽放过了,如今该走了,半点悲戚也无,潇洒转身,翩然归去。一个影响过无数人的名作家,用自己的死再次唤起大众对于死亡的认知与讨论,功德无量。
像琼瑶这样有着广泛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作家,其实也没几位了。流行文化式微的这些年,人们的爱好越来越分散,大众偶像和集体回忆几乎消失。以后连大家一起讨论某某去世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想想还真令人唏嘘。
珍惜每一次人们共同讨论死亡的机会吧。死只有一次,可是死之前要如何活着,值得展开探讨的还多着呢。“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生没有那么难忍,死也没有那么遥远。生与死之间的无数抉择,构成了生活的质地和生命的底色。
祝各位活得尽兴,走得潇洒!
附琼瑶遗书:
再附一张琼瑶跟“还珠三美”的珍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