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滚出去！"，德国的种族歧视到底有多严重？

这次欧洲大选，右翼异军突起。很多媒体预测，欧洲不久就将面临“右转”的局面。在德国，极端右翼选择党afd的支持率也在这几年不断攀升。

很多即将来德国学习或工作的朋友，以及孩子在德国或即将来德国的家长们都会很关心的一个话题，就是现在德国的种族歧视到底有多严重？这次，我就想和大家聊聊这个比较严肃的话题。

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歧视。

歧视，本身就是不管你在哪里生活，都绕不开的话题：年龄歧视，性别歧视，地域歧视...但是，种族歧视可以说是最严重的一种歧视。

平时我们在求职时感觉遇到了年龄歧视，或是性别歧视，一般也就是发发牢骚，吐吐槽。但是，如果你在国外真的感觉到自己遭遇了种族歧视，这个冲击力是非常大的，分分秒秒让你想回国。

因为这种被外国人不公平对待的经历会放大文化差异带来的孤立和无助感，使你非常想念熟悉的故土, 有种 - 我为什么平白无故自己找罪受 -的感觉。

2

换个场所，如果在国内，你感到被区别对待了，你的投诉就会有用吗？大多数情况也没有用。所以生活在国外，真的更不要太玻璃心。

如果有真凭实据，你固然可以尝试一告到底。但是，如果你只是把外国人对你的不公平待遇凭自己的感觉都视为歧视，最后过得不舒服的也只有你自己。

比如，我有看到过一个视频：一个泰国人在经过某条外国街道时，所有拉生意的人都对着她说：中国人？？几次后，她生气大叫：不是每个长着亚洲脸的都是中国人！你这是歧视，你明白吗？歧视！！

这说得对方一脸懵逼。所以说，歧视在很多时候真的是非常主观的看法。

3 

隐形歧视在德国是无处不在。

最常见的歧视形式之一就是因为语言问题引起的区别对待。许多刚来德国的朋友可能不会立刻感受到语言障碍对生活带来的不便。

即便是我的一位在德国生活了两年多的朋友，也一直没有意识到在德国说德语的重要性。

她在南德的一所国际学校读商科，同学基本都是外国人。在她做学生工的公司里，同事虽然多数都是德国人，但都会说英语，所以，她在工作上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便。

后来，她遇到了需要与当地外管局沟通的问题。她和我商量如何处理，我建议她先写信询问情况。

她在网上找了个德国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我当初注册地址就是他处理的，他会说英语，当时还让我以后找他。”

虽然如此，我还是用德语发了邮件给他。我的朋友不信邪，同时也用英语发了邮件（邮件内容并非一模一样，所以对方并不知道是在问同一件事）。

隔了一天，我收到了回复，而她却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件事后，她才开始意识到德语的重要性。

在德国，如果你不说德语，基本就一直是“边缘人”。因为语言壁垒造成的隐形歧视不仅体现在服务质量的差异上，还体现在求职工作上。

即使你的专业背景或工作经验都比竞争对手更优秀，但因为德语不是你的母语，所以很可能即便在德语不是硬性要求的岗位上，你也无法脱颖而出。

外国人在德国公司工作的天花板有多低？以中国大众董事会为例，十名集团高管中只有两名是中国人，其他八名都是有德语音译中文名字的德国人（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融入中国环境）。在2024年之前的高管名单中，唯二的中国人还是在德国学校毕业且在德国工作和生活了很多年的人。

更不用提在德国本土的德国公司了，高管几乎清一色都是德国人。如果不是德国人，那基本就是在德国出生或生活多年的外国人。他们的德语基本已经接近母语。我个人觉得，与其说德国职场排斥外国人，不如说排斥的是外语。

我的一位在某世界500强的德国车企工作的同学曾跟我提过：即便客户都能说英语，上司还是将重要的项目交给了说德语的同事，因为他认为这位同事能够更好地与客户沟通，毕竟大家的母语都是德语。

当然，这种情况在将来肯定会有所改善，因为现在在德国的外国人越来越多，这也意味着，以后英语肯定会比现在更加普及。

越来越多的德国人站右翼，越来越多的德国人不喜欢外国人。

如果你生活在德国，就可能避免不了这样的体验: 和德国人一起看二战电影。和日本人对二战话题唯恐避不及的态度不同，德国人从不避讳谈二战，而且对这个话题非常严肃。

我到现在还记得2018年在莱比锡大荧幕前看德语电影科林尼案后感受到的全场寂静。这是一场忏悔，也是一场严肃的反省。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现在会有越来越多的德国人排斥外国人？

就在前不久，德国警方还对此处进行了一次查处社保诈骗的突击检查。这个纪录片就是以那次社保诈骗案件为切入点拍摄的。

5

德国本身是个非常注重平等的国家。或者说，政府的初衷一直是缩短贫富差异，减少社会不公平现象。

因此和很多其他欧洲国家不同，德国政府补贴给低收入人群的福利住房（Sozial-wohnungen）并不是分区成块的。

一般来说，许多城市和地区会要求开发商在新建住宅项目中留出一定比例的住房作为社会福利住房，以确保低收入居民可以和商业房住户住在一起以杜绝所谓贫民窟的存在。

例如：在柏林的新建住宅项目中大约30%的住房需要作为社会福利住房; 在慕尼黑，规定新建项目中的福利住房比例则大约为20%到30%; 在汉堡，这个比例通常为30%。

一直以来，这个举措都卓有成效。即便在外国人集聚的柏林，被称为柏林的“伊斯坦布尔”的克罗伊茨贝格（Kreuzberg）区 - 其以大量土耳其裔居民而闻名，但也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贫民窟，更不会出现像马赛北区（quartiers nord）那样的危险社会问题。

然而，发生在Duisburg的外国移民将原住居民挤出的现象无疑是和政府一直以来的"愿望"背道而驰了。

6

我在啤酒节遇到的巴伐利亚德国小伙在酒后更畅所欲言: " 我不明白政府拿着我们的税去补贴不工作的外国人是为了什么？我是欢迎外国人的，但是，是那些遵纪守法，和我一样工作的外国人。"

其他人的一些看法: 

-  "某些外国人的拉邦结社，你就不用指望他们会融入德国社会了。" 

- "他们明明知道这在德国是违法的，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我完全不明白。" 

- "他们自己不上班，领着失业金，还嘲笑我每天去上班的儿子: 只有傻子才去上班。 "

（以上均摘自纪录片视频）

德国政府在收留乌克兰难民上的补贴是非常慷慨的。因为收留乌克兰难民有较高的津贴，所以一开始有不少廉价养老机构把原来住着的低收入德国老人赶了出去，以便把自己的机构转换职能变成乌克兰难民所。这类事在当时的新闻上屡见不鲜。

德国本身是个基督教为主的国家，如果你没吃没穿了，去教堂大概都可以得到基本的帮助，所以多数人因为信仰是愿意帮助别人的。

可是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利益在一点点被侵犯，而自己国家的规矩在一点点被破坏，那么，那些很容易被影响的德国人对外国人的偏见也会越来越深。

我在德国生活的这近六年里，并没有得到德国的任何补贴和资助。在工作的四年多交的税也是最高的一级税卡。

我想说的是，只有你的朋友会区分你是哪类人。对那些不认识你、不了解你的德国人来说，你只是个外国人，和其他会骗取政府补贴不上班的人外国人并无区别。

如果哪天德国人真的开始歧视外国人，我们任何一个外国人都会是被歧视的对象。无论你是哪类人，都会被无差别。所以，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无法置身世外。

在最近的八个月里，德国境内已经发生了30多起在聚会上大家齐唱 Ausländer raus（外国人滚出去）之歌的情况。

从这点来看，德国正在变得越来越右翼。

7

30多起德国人成群结社地大唱外国人滚出去, 听起来似乎很可怕。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绝对不是德国的主流。我们看下这篇报道下德国人留下的评论: 

- Es gibt keinen Grund so ein Verhalten durch Erklärungen zu entschuldigen oder zu rechtfertigen. Die da oben sind schuld, das ist billiges AfD-Gepläre. Es gibt einfach einen gewissen Anteil an dummen Menschen die einfach niederträchtig sind, die sich von den andauernden Hetztiraden der AfD beeinflussen lassen. (没有理由来为这种行为辩解或辩护。那些上面的人才是罪魁祸首，这是廉价的右翼AfD抱怨。有一定比例的愚蠢人，他们简单地卑鄙，受到AfD持续的煽动言论的影响。)

- Ich war mit 16 Jahren, also vor fast 50 Jahren, in Auschwitz, und das hat meine Vorstellungen von dem, wozu Menschen fähig sind, weit gesprengt. Was dort zu sehen ist, hat mich tief und nachhaltig geprägt. Wenn jetzt junge Menschen Naziparolen nur ansatzweise irgendwie lustig finden, kommt bei mir das nackte Grauen. (我16岁的时候，也就是将近50年前，去过奥斯维辛，那改变了我对人类能做出什么的想法。那里的情景让我深受触动，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如果现在年轻人把纳粹的口号当作是有趣的事情，我会感到非常恐惧。）

- Wir sind gerade in der Türkei; ein deutscher Ingenieur, ein deutscher Architekt, ein deutscher Großhändler, ein österreichischer Geschäftsführer, eine in Wien geborene türkische Geschäfts-führerin - und wir sind uns alle einig: Rassismus killt die Wirtschaft. (我们目前在土耳其；一位德国工程师，一位德国建筑师，一位德国批发商，一位奥地利总经理，一位在维也纳出生的土耳其总经理 - 我们都同意：种族主义破坏了经济。) 

评论区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对右翼份子的不支持、不认可。这个其实才是德国主流的真实现状。真正敢明目张胆支持右翼的人依旧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他的模样。

虽然由于对现任政府的失望导致了极右党派Afd的支持率一直攀升（最近的一次民调中达到15%）。但我还是相信，如果德国的经济有起色，如果德国政府对移民和难民政策有更好切实可行的融入计划和更好的应变能力，那么德国人对外国人的偏见会越来越少，右翼也会慢慢失去支撑力。

德国人正在变得越来越排外，难道政府没有责任吗？

尽管各式各样的歧视在德国的每个角落都会有，但是，真的不是在德国的每个外国人都会遇到明显带有敌意的歧视。

我指的是，在疫情期间会迎面有人上来跟你打招呼: Hey, Corona. (嗨，新冠病毒）。

会恶意歧视外国人的德国人大概可以分成三类: 1️⃣ 新纳粹党、2️⃣ 没有和外国人接触过，但从二手媒介渠道获得信息，且自认为很了解外国人的被洗脑派、以及3️⃣ 把自己生活不好归结于外国人的底层派。

第二类人就比如那些上来就问候 - 你是新冠 - 的无知者。他们身边压根没什么外国朋友，于是看了几个短视频或听了几个博客就以为自己已经环游过世界了。

第三类人，则觉得你是个外国人为什么有自己的房子住，有自己的车开，凭什么过得比我们好呢。这类人呢，他其实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歧视你，而是刻意会区别对待你，比如，一些人提到在超市付款时，收银员的态度会突然变差。

谈到我自己的经历，其实我和我身边的大多数朋友真没觉得自己被歧视过。

可能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性格比较粗放，对别人的态度不是太在意。就如我最开头提到的，如果我遇到有些说不清是歧视还是非歧视的状况，我统统当成非歧视。

另一方面就是我身边的德国朋友大多数都是受过高等教育，有国际背景的德国人。他们自己体验过外面的世界，自己接触过不少外国人，自然可以更加公平公正地看待各种问题。

但是，如果你真的遇到明显的恶意歧视该怎么办呢？千万别一时无语，而是要大胆地回过去: Du Rassist（你这个种族主义者）。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什么其他词比种族主义者更刺激德国人的。

在正常的学校或者公司，如果你遭受了歧视，是完全可以进行投诉的。但是，一些似是而非的隐形歧视其实是很难说得清的。是否要投诉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如果歧视是与语言相关的，不如把自己的委屈化为学习德语的动力。毕竟，德语才是德国的官方语言，没有道理让德国人都迁就你说英语吧。

最后，此文虽然是讨论了现行社会德国人的种族歧视问题，但是，我也想以此自警：一言一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有自己立得正了，才有资格去批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