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另外一种生活
作者 | 夏天的香草 summervanille
微信号 | lyannq
主图 | 南法普罗旺斯
前两周我在南法待了几天,有读者建议我写写法国。我其实也想写,但是一直不知道从哪个角度落笔,因为我对法国这个国家有着特别复杂的情感。
前两天,法国议会选举终于有了结果。我突然有了落笔的欲望,于是,成就了此篇内容。
或许我的读者中就有当初和我一起学过法语的朋友。当年选择留学目的地时,我在法国和德国之间犹豫不决。
德国一直和我的工作和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我相对比较了解的一个国家。如今,德国的现代工业输出远大于文化输出。如果我有理工科背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德国。
然而,我的申请背景是英语言文学。我很早就开始喜欢法国文学。高中时,大仲马的小说《三个火枪手》曾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上大学后,我又开始喜欢上了法国电影。后来,我对法语产生了兴趣,学习起了法语,随即便顺理成章地萌生了去法国读高商的念头。
虽然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德国,但法国却成了我心头的朱砂痣和床前的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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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12年前,我第一次去了巴黎。我依旧记得那天晚上,当朋友开着车从埃菲尔铁塔下经过时,我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震撼的心情:我从车窗里望向它,铁塔竟然比我事先预想的大太多了。
那次是商务出差,我们只是在巴黎短暂逗留了几天。
在下着雨的巴黎街头,我同德国以及香港同事们挤进了一家位于街角的法国餐厅,服务员温文尔雅地用Bonjour问候我们,然后带我们入座。
我的德国同事们都立刻先点了一杯啤酒,然后再开始喝红酒。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先喝啤酒。Alex解释道:没有任何饮料比啤酒更能消除疲劳了。我们需要啤酒提振,然后才能更好地享受美食。我听了大笑,随即也点了杯啤酒。
现在想来,一切皆有缘分:即便在法国,我还是和德国文化有着解不开的缘分 。
我依旧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品尝正宗的法式蜗牛和鹅肝的心情:蜗牛原来比我想象得更可口,鹅肝也比我以为的更美味。
我也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在塞纳河畔的情景,恍若走进了小说和电影的世界,随处可见如外滩建筑群一般精致又宏伟的建筑竖立在两岸,如一副展开的画卷延绵到我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
漫步于下着雨的巴黎街头,我身边散落的雨滴也仿佛掉落的一颗颗珍珠。它们打在路面上,拼凑出了属于巴黎的浪漫乐章。
2013年,我和朋友在巴黎度过了一个真正的假期。我们住在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家
boutique 酒店里。酒店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加造的电梯小到只能容纳2-3人,但是我们小而精致的房间外有一个可以眺望巴黎街道的私人露台。
于是,我们买了一瓶红酒,在晚上的露台上一边喝红酒, 一边观察着走过街道的人群。在灯光下,我看到对面楼里住着几个学生,他们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我心想: 在巴黎,真的就连这样的场景都如同在电影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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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我太爱巴黎,所以我可以无视歌剧院地铁站的一股子尿臭味,可以忽略朋友在蒙马特高地被骗的事情,可以忘记自己在卢浮宫门口被偷以及德国同事在开车时被抢的经历。
正因为我太爱巴黎,所以爱屋及乌地特别喜欢法国。在随后德国生活的这些年里,我至少又去了法国五次。法国在我心中一直占据着特殊的位置。
然而,11年前,我在戴高乐机场遭遇到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最接近歧视的经历。11年后,我在马赛机场再次被刷新了经验值。
也就是两周前,我刚从南法回德国。那次旅行我们是从尼斯机场入境,然后从马赛机场出境。
我们在马赛机场安检排队的30多分钟里,竟然遭遇了多达近20人次的插队。其中多数人都漠视规定,径直走紧急通道。(按理说,为了维护秩序,紧急通道必须经过工作人员批准才能使用。)少数人则是堂而皇之地顺着人流往前挤。
由于插队的人太多,周围的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如此混乱的机场,真的让我有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欧洲发达国家之一 - 法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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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权威网站 Numbeo 2023年最新数据的统计,欧洲犯罪率最高的是十个城市里,法国城市占了一半。马赛则荣登榜单第二名的位置。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北区侦缉队》的电影,这是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全法犯罪率最高的马赛北区究竟有多危险,建议感兴趣的朋友看下这部电影。或许真的会刷新你的对法国的认识。
我们在马赛时,当地朋友就明确告诉我们,哪些地方是绝对不要去的。(但是,只要你别去那些危险街区,普通人的生活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么,法国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法国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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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60年代,法国与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等北非国家签订了劳工协议,以满足法国经济发展所需的劳动力。
这些协议促使大量青壮年劳动力涌入法国,特别是来自阿尔及利亚(当时是法国的殖民地之一)和其他前殖民地国家。
1976年,法国出台了家庭团聚政策,允许移民工人将其配偶和子女带到法国定居。这一政策使得许多非洲移民能够在法国建立稳定的家庭和社区。
到底现在法国有多少非洲裔,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发布此类信息在法国是不合法的。
然而,根据Coplit结合各方面的数据预估得出: 截至2020年,非洲移民包括在法出生并已入籍的移民极其后代一起算,数量超过1300万,占法国人口的20%。
法国本地人的出生率一直以来都保持较低的水平。如果这种趋势没有得到改变,未来法国的人口结构可能会发生重大变化: 移民群体在法国社会中占据的比例在某一天甚至会超过法国人。
法国的大量移民改变了法国的人口构成,它丰富了法国社会和文化的多样性,但同时,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是社会角度来看,也促法国面临更多的挑战。
和德国一样,很多社会问题在经济好的时候并不会特别引人关注。但是一旦经济出现问题,问题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
社会不平等加剧了贫困社区的犯罪活动;毒品贩卖和有组织犯罪增加了暴力事件;而移民社区面临的经济挑战和社会排斥则导致了社会不安和更多的犯罪问题。
同时,法国警务资源紧张和司法系统效率低下使得犯罪应对不力。我的德国同事Sven在巴黎警察局报案公文包被抢时,他足足等候了两个多小时,才有人接待他。
就是在这多重因素下,法国的治安成了越来越严重的问题。法国右翼 - 勒庞领导的国民联盟 - 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又受到了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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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德国同为欧盟两大支柱之一的法国,它的一举一动都备受欧盟国家乃至全球的关注。
柏林时间7月7日晚上对很多法国以外的国家来说,最好的一个消息大概就是:法国议会选举第二轮结果确定法国右转失败。
其实,这也不能说完全是个意外。右翼虽然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在欧洲许多国家,右翼单独的选票通常无法达到绝对多数,因为其他党派不愿与其妥协。
那左翼 - 新人民阵线 - 胜利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新人民阵线在竞选活动中的主张包括:将最低工资标准从每月1400欧元提高到1600欧元、退休年龄从64岁降低到60岁、增加住房补贴、每年建造20万套公共住房、加强对高收入群体的征税、以及更宽松的移民政策等。
明眼人都可以领会到: 新人民阵线就是主要代表无收入和低收入人群的利益。他们的主张简而言之就是把所谓富人的钱更多地均分到所谓的弱势群体。
为什么是所谓的富人?因为真正的富人,就是每个国家2%的那群人,他们可以有众多方法合理避税,实在不行,就换个护照。国家最终的赋税大户其实还是无权无势的中产阶级。(欧洲定义中产阶级范围特别广,除了低收入和富裕人群,其他都算中产阶级。)
穷人是真正的穷人吗?如果国家给我房住,给我钱花,我不上班都比某些上班族能存下更多钱,我为什么要上班呢?这类事在德国已经不是个例了。
我可以预见的就是法国中产阶级的日子起码到2027年(下一次大选)前都会越来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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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读过我的这篇 - 关于德国基本情况的文章: 这才是真正的德国: 那些年中国人对德国的误解。在那篇里,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德国的体制。
德国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国家,而是一个社会市场经济国家: 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政府进行宏观财富再分配,并为每个人的生活提供了一定的保障。
相比之下,法国在德国的基础上则更“共产”了一步:其福利体系覆盖更广泛,且全民福利待遇更高。当然,因此,两个国家也都是高赋税国家。
随着法国新政府的即将成型,其对高收入者的税率预计会进一步提高,或者增税门槛进一步降低。可以预见的一个结果是,越来越多的受过高等教育的中高收入人群可能会选择迁移出法国以避额。
法国左翼的主张固然是非常人性化的,可是考虑到一个国家的可持续发展。这种政策真的能修正经济,改善民生,扭转现状吗?
只是两轮议会选举,法国的各大城市就游行了好几次。法国的经济和民生问题比有些人想的更加迫在眉睫。
图:法国两次议会选举后的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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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在法国找工作难,尤其法语不好找工作更难。我们再挖深一点, 就会发觉法国找工作的难和德国的难还不一样。
上图是法国vs德国单身人士普通职员税前和税后的工资构成。我们可以发现两者最大的差别是雇主社会缴款的比例为35.73%,远远高于德国18.91%。因此,雇主每聘用一个人的成本也远远高于德国。
在企业无法把成本转移到消费者身上时,削减用人成本就成了其减少开支,增加收益的一个重要途径。
因此,法国失业率在全球经济不给力的背景之下继续攀升也成了一个可以预测的结果。
根据最新统计的2024年五月欧盟失业率里,法国以7.4%的失业率占据欧盟事业率排行榜第七名,不仅高于欧盟平均水平6.0%,而且远远高于德国的3.3%。
这就是法国现在面临的挑战,其实也是包括德国在内,欧盟其他国家必须面对的:在现在全球经济衰退的背景下,如何让企业不通过裁员的方式也能继续生存下去?
回到现实生活中,和我们普通人最切身相关的一些微观问题无非就是薪水、生活成本、治安以及整体环境等。
作为一个外国人的第三方感受就是:法国官方的效率比德国效率更低:总体生活成本法国和德国差不多;薪水比德国更低一些。
根据wiki最新的数据,德国税后收入为3118欧元,法国则为2464欧。购买力方面,德国是稍高于法国。
在治安方面,虽然貌似法国整体情况不太好,但事实上,如我前面已经提到的,你只要避开某些危险街区,注意个人物品安全,实际体验的治安并不像数据描述的那么糟糕。
法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总体而言,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国家。与德国相比,法国人的生活方式更时尚,法国菜也无疑更加美味。
当然,我个人对巴黎仍有偏爱,虽然,法国人有时会调侃说:“巴黎不是法国。巴黎人是巴黎人,法国人是法国人。”
相对于巴黎,一些法国小城市也确实更加安全,文化也更加本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图: 我们在阿维尼翁参加法国戏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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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德国,德国也和法国一样,即将面临左转还是右转的问题。当然,我觉得,大左转或大右转的机会都不大,关键就在于,德国联盟党(CDU和CSU)是否最后可以获得绝对多数票,如果不行,那么他们又会选谁合作?
以下为德国六月最近的一次调研结果。联盟党为30%,第二位的则为德国右翼afd 15.9%。
我不是德国人,也不会参加选举,但是生活在德国,自然而然地就会对本地时政比较关心。有人问过我: 你到底希望谁可以当选。我倾向于联盟党,不是因为它好,而是因为真的觉得其他的选择应该会更差。
当然,如果德国如法国一样,选择了极左道路,也开始不断增加中高收入者的税收,那么最后,我们肯定也会把离开这个国家的计划提前实行。就现在来说,德国经济虽然有下滑,但实际并没有明显影响到我和队友的日常生活。
到底要不要在哪里生活,我觉得宏观经济指标的确会对我们的生活有长期的影响,但是因为长期下的变量太多,所以大家也不用过度操心,以至于蛇杯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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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有许多我喜欢的生活内容,比如这篇 - 这才是真正的德国: 那些年中国人对德国的误解 - 提到的。然而,每个国家也都面临着自己的问题,不同社会阶层对问题的看法也有所不同。所以,希望大家理性看待我写的文章。
最后,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由于篇幅有限,只能涉及部分内容,文章深度不够。欢迎大家在留言区进行友好交流,或进行补充。
这里奉上我在巴黎的短视频:
我的视频号里会陆续更新一些旅游和日常生活的小视频。欢迎感兴趣的你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