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行当|李晋师

文摘   2024-11-29 08:30   山西  

消失的行当

李晋师
古语中有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是鼓励人成才的话。古人把社会从业者按性质分成三百六十行,那是泛指社会人,包括士农工商。涉及到手工业者又称七十二行,这些行当离我们的生活最近,匠人们取天然材料用他们知慧的头脑、灵巧的双手满足着农耕时代生活的方方面面。日积月累的经验代代相传其中的技巧充满智慧.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工业化进程的开启,各种商品充斥市场。与大众生活密切的手工行业,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作为曾经的生活必需,在我们心中难以忘记,总会想起。下面就我的印象,和大家一起作个回忆。

室内装修: 打掩尘(顶棚)、油漆彩绘(墙画)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对纸质顶棚都不陌生!我初见这个行当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孝义老家住四合院,北房的本家叔叔要结婚,开始装饰喜房,扎掩尘油漆墙围。请来的师傅是我们邻村大堡的。这位师傅五十大几,花白头发留着大背头。鼻梁上架着一架无框金丝眼镜,镜片很厚。穿着对襟袄,胸前还串着一串黄色链子,好象是系怀表的;黑裤子、蒸饺鞋,一看就不是受苦人。他一来呀就让主家帮着将旧顶棚折掉,连同纸上面很厚的壁真土一起倒掉。只剩下糊纸的骨架,纵横交错形成一格一格的造型。由于是在旧房基础上翻新,所以骨架可以再利用。要是新盖的房子扎掩尘那就得从扎架开始。首先是定高度找水平,用高粱杆固定吊杆、串边。

将选好的百日红高粱杆(高粱的一种,秸杆特长有三、四米高,䰀头特长可制作扫地笤帚),用浆糊裹上麻纸,按画好的线固定在墙上四周,这就定了高度。那时四周的墙面多是土坯的,在铁钉普及之前,匠人们用的是筷子来细的竹签固定。然后就是打格子。打格子之前还需固定吊杆。吊杆上头固定在房梁上,下端与顶棚骨架连接,起着承重的作用。从地面到中梁的高度有四、五米高,梯子、架杆、架板是必需的,赶上阴天下雨,光线太暗还得掌灯。需两个人配合!打格子就改用芦苇杆。用两三支芦苇杆捆在一起缠上纸按一定的间距与边框连接。由于苇杆较柔软好操作、易成型 ,所以,固定或折弯都省时省力,成为打格子的常用料。当然为了就平经线和纬线交汇点都需打跪子,用绳索扎牢。铁丝是后来才有的,早年匠人们用麻纸条搓成纸绳使用,尽量物尽其用边角料都不浪费。格子打好后就开始糊纸。

为了节省材料、降低成本,人们想法从集体单位、村大队收集旧报纸糊第一层打底,二层才用麻纸。麻纸一令100张价格得五、六块!浆糊也是来之不易成本极高。用的是人们舍不得吃的好面。熬好的面糊不能直接使用,需用水稀释至均匀的汤料。一开始,我以为是为了节省材料。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降低粘度,提高均匀度。贴第一层纸时,需用刷子把骨架用水润湿。为了防止老鼠啃食,面糊里需加入辅剂。这个说法不一,各有各的绝招! 师傅站在高处的架上,一手拿笤帚.一手拿纸张迅速贴在顶棚的骨架上。到了与墙面接触的地方则需加出二三寸的贴边折回裱在墙上。师傅的动作敏捷,手法娴熟!待第二天水分干后变白、平展展的,那就大功告成。如若有起皱那就说明用料不均、底子不平,或手法生疏所致。严重的须返工。因为第一层打不好底子,第二层纸将更难操作也不好补救。

以前水平尺很少,确定水平的依据是十八居瓮口,至于骨架中间就平则是拉线、用板子比、等,靠土办法。所以、全靠师傅的经验。

用报纸打好底子须凉几天,确保干燥后平展、均匀。在这期间如有不顺眼的地方还可以补救。如调整吊杆(丝)高度、骨架的平整度,所有痕迹将在正式贴样之后得以掩盖。

裱麻纸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工序。师傅亲自熬浆,调稠稀度、火候恰到好处,配水、稀释搅伴均匀。千贮叮咛万嘱咐打下手的徒弟,上浆要均匀;自己则用刷子蘸水把底子润湿,然后一手拿管帚、一手拿纸,快速将带浆糊的整张麻纸贴顶上.接缝要与骨架的经纬线平行,粘贴要平展无皱如此反复,一日之内须将整个顶棚贴完。以保证在干燥过程张力均匀。

当平展展,白花花的顶棚呈现时,主人乐开了花,匠人也就心里踏实了。算是交账了!下一项将是油漆彩画。

如果说扎掩尘靠的是熟练、经验, 那画师靠是功夫和灵感。油漆的地方主要是十八层瓮口上的一尺多宽墙围,刮平、打底漆是铺垫。刮平好理解,十八层以上多是土坯墙,表面抹有膏灰,本来很平。但要油画还需细处理再平整,补小的孔洞。然后上底漆。

稀释的几乎没什颜色的漆,或者就是清洗过油漆桶的料涂上一层,以求漆水渗入墙体的细微孔洞里,保证不起皮不掉漆。物资匮乏年代的人们是非常节俭的,匠人们也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在材料的物尽其用、作品的经久耐用上下功夫。刚才说的是第一道底漆,以后还有两道、一道比一道浓。底色是绿色、黄色、红色三基色之间对比度不明显的中间色。第三道漆上完已是明光皎亮,这就完成了背景色,下面开始彩画。

在一尺五的横画幅上,上下先走两寸宽的边。用重色如黑色 、红色、黄色。画的是花鸟鱼虫、喜鹊登梅 、国色天香(牡丹)、梅兰竹菊还有山水元素,都是中国画风。调色盘端在手中,画师可谓是成竹在胸。有时候有人旁观,从雏形到成形,人们不免好奇地猜先生要画的是什么图案。先生总是笑而不语。最多侧着脸反问一句:你猜呢?直到随着一笔笔画的进展,图案渐渐清晰起来,人们才豁然开朗。一幅幅图案精美别致、别开生面,让人赏心悦目,至而浮想连翩。

记得我们那一片画师除了大堡的老先生外还有西大王村的一个师傅。他当时四十出头,面庞棱角分明,戴一副深红塑料框眼镜,头发微卷挺有艺术范。在人们的心目中是非常高、大、上的。由于当时物资奇缺,能油漆喜房的人家也不是太多。所以人们很稀奇。以至油漆味都是耐人品味的。而不象现在人们一提油漆就想到避之不及的甲醛。

油漆好的房子炕上铺上新油布,地上摆上扣箱、圪塔柜,这就是洞房的标配,为男方婚前的硬件。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掩尘逐步被其它形式、材料代替,一开始是用彩印塑纸交叉绷。它不需要龙骨也不需要吊杆(丝)承重,省时、省力省钱。不过使用寿命不长,而且刮风会出声。没几年就被淘汰,变成更美观的石膏板吊顶。而彩画已不再受人们追棒,城市里流行的淡绿色墙裙逐步在农村流行开来。扎掩尘的匠人有的专门从事丧葬扎结纸活 ,有的改做吊顶维持生计。彩画师已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到2000年左右,复古建筑兴起,修庙、建牌坊以及公园亭台楼阁建设,画师才又有了用武之地。但与普通人家的生活不大相关。人们的居住条件不断改善,彩画新房已近淘汰。新式民居吊顶追求美观豪华。曾经伴随国人几千年的掩尘消失了,以此为生的行当也 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我永远难忘它,因为从我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掩尘。

小时候我家老房子的掩尘千疮百孔,补了无数的补丁,颜色也是黑褐色只有补丁才是白色。长大一点,有时能听到老鼠在上面走动,甚至打架,总担心它们会不小心从烂窟窿掉下来,掉在人身上怎么办?很羡慕别人家的新掩尘!对糊裱匠人总怀有一种崇敬之心。1981年以前在老家生活了16年,1979年我们家盖了新房子,可是当时家里困难,没扎掩尘就住了进去。

两年后搬家到介纺,住的宿舍是窑洞也没有掩尘。可在别处活动遇到了介休城内三官楼巷的刘彪师傅。他常年承揽介休房管局的活,那时公经产房遍布城区,他走街串巷为介休老市民所熟悉。当时,他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样子,个子不高,留一大背头面色微红,二目有神,穿一身深蓝中山装。活儿多半是扎掩尘,油漆只是单色落地墙裙。他儿子当时十七八岁,跟他学徒。十多年后再见到他儿子,已是专门吊顶、涂漆、喷可赛银的家装师……


作者简介

李晋师,男,1965年生,孝义人,喜欢乡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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