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存异,文明相同,这是一场近几十年来令人记住的音乐会。
1989年,柏林墙倒塌,两个德国是以一场音乐会的形式,宣告走向统一的。音乐会于圣诞夜在柏林音乐厅举行,由东西两德的交响乐团及来自美、英、法、俄的八支交响乐团、合唱团的数百人联袂参与,演唱的曲目是“贝九”交响曲。此曲即德国作曲家贝多芬于1819至1824年间谱写的一首交响乐,曲子的第四乐章合唱部分,歌词源自德国诗人席勒1785年创作的长诗《欢乐颂》,在此场合演奏此曲,以珠联璧合弥合几十年的分裂,恰当不过。思想者从不孤独,几百年后,仍有人迎合之,如苍生大医,贝多芬无疑音乐界的思想者,仰此高山,可瞻不可及。指挥由美国指挥家伦纳德·伯恩斯坦担任,人们期待的本是柏林爱乐乐团的指挥大师卡拉扬,可惜已先于这年的7月16日去世。音乐会的发起者有意将席勒《欢乐颂》中的“欢乐女神”词句,悉数改为“自由女神”,《欢乐颂》在此成为《自由颂》,寓意不言自喻。
语言不是世界的反应,而是思想的工具,合唱至“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痕迹。在你的光辉照耀下面,人民团结成兄弟”时,气魄驰骤,如风雨凭陵,惊起四座,全场观众噙满泪水,无比激动,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知足。1945年,二战结束,苏美两大阵营分别占领德国的东西两部,并实施行政与军事接管。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入暗室,随着权力经济的每况愈下,1961年东德单方面竖立柏林墙,用以阻止国人的外逃,从此东西柏林,一城两隔,时长28年。本以为各自分离,更无会期,失我者永失,不承想,历史机遇扑面而来,柏林墙推倒,两德统一,冷战结束。幸福来得太快,来不急琢磨,惟有随着音乐旋律,心情起伏。所有让你落泪的音符,本质上都是灵魂深处早已存在的回音,你不过是偶尔路过山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感官认知所依赖的基底是一种“无身体状态”,沉浸其间,哪有不受感染的理由。语言不是语言,是语气,此为一种激情澎湃、势不可挡的力量,那个历史时刻,至今难忘。音乐的曼妙在于变化,艺术的尽头则在极简,此间,铿锵有力、地动山摇的音符,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的,在此仿佛感受到了贝多芬急促的呼吸与席勒凛冽的眼神,也直叹音乐的力量竟能如此强大。其对于这一年的中国人,感受尤深。声音可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类,七类之下又有细目。喜包括活泼、满足、安稳、壮快、感悦、余慕、笑谈;怒包括激烈、暴戾、耻愤、嫉妒、骄慢;哀包括惨激、哀诉、失望、感叹、郁情、痛苦;惧分为惊悸、怯缩、疑惑、焦躁、隐饰;爱包括亲密、感服、尊敬、信任、谦逊;恶包括怨恨、禁止、轻蔑、嘲弄、谤议;欲包括希望、依恋、贪奢、预备、戏谈、秘密。《自由颂》大致在喜、怒、哀、爱之间。
当时有20多个国家、一亿多人通过电视转播,收看了这场音乐会,可谓轰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