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记

文摘   其他   2023-07-02 00:28   甘肃  

全文3200,这是瓶主第6 4篇原创




今年六月,我搬了两次家,一次是搬离宿舍,一次是从出租房搬到下一个。扔了很多东西,换了几处地方,终于安定下来。


初次租房没有经验,原先那处房子租金极贵,周围吃的比较少,好处是房子大、安静,离单位更近,但知道是短租,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走的时候才发现楼顶似乎可以上去,风景大抵很好吧。


现在的房子更便宜,小了很多,却潜意识总要为它正名似的,不断发现着它的优点:吃喝出行方便,很有生活气息,邻近的自建楼顶居民种了花,还有鸽子在檐角低飞叽喳。


从榆中搬第一处出租屋时,心里还纠结焦灼着,不知道以什么面貌去迎接未来,更不知道把一大堆舍不得扔的东西寄到住处后应该怎么办,总之是一天天地拖着、耗着。


写下文章前我只是想要记录,却不觉已找到了答案。如何处理过去是一个伪命题,人本身是旧物和新知的结合。变得实际一点吧,我对自己说。




01 

LISTEN TO THE BOTTLES


离开榆中时,清理杂物用了一天,这就意味着短期内就要抉择——我翻出一个破布袋,脏兮兮的不成样子,里面塞着不知道哪一秋的银杏叶,上面画着姐姐母校的英文缩写——啊这是我上大学前姐姐送我的。

打开底柜,横七竖八地滚着几个酒瓶子,有的是别人那里顺来的,美其名曰收藏。书架上摆着几颗石子、晒干的蘑菇、没有内胆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灰尘和古董一样的干花。从陇南摘来的一颗(干)核桃、上专业课和Rux传的小纸条,一时兴起买的小人书、各种说明书优惠卡,还有朋友们赠我的礼物……


不愧是瓶主


礼物是最不能乱放的东西,我的朋友们都是很真诚的;以前的笔记指定不能扔啦,大学就这几年,总得给老了以后留点参考吧;考研的书和笔记更不能扔了,那是我克服自己的证明,比高考还要认真呢!哎呀,高中毕业的班服怎么还在柜子里?Kindle的屏幕保护膜也不能扔,万一以后用得上呢;XX也不能扔,万一……


可还是扔了半数,和前来帮忙的亲学妹提着东西下楼后,阿姨迎面要截胡,我不好意思了。那些玩意,除了我的房间,它们最好的归宿是垃圾桶。


扔的时候很潇洒,自认断舍离做得比以前好,可还是收拾出三大麻袋可以邮寄的东西。转身交给邮政后,四年青春缩在那里了。


东西搬妥了,柜子里尘土飞扬,镀金似的落在遗留物上,那是一只孤寡青蛙。舍友在睡觉,唤她不醒。最后拍张照片,我走了。





02 

LISTEN TO THE BOTTLES


我经历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搬家。不是单纯搬的行为,而是搬、家。

2012年,老屋将拆,院里种的葫芦没来得及摘下来,连着它攀爬的杏树一起砍掉了。那些葫芦是很大的,比太上老君装仙丹的那个还大,就那样最后烂在树上。


种下葫芦的时候我上小学,听到别人的夸赞自然很得意。我上了初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前尘早消散了,还说起那些葫芦。一言一语,回忆得多了就出了错,不知道谁说外人把一个最大的摘下来,带走了,我们几个小孩又很可惜。


其实,就算是被人偷,也好过烂在树上。我们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可惜,好像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梨树在杏树旁,葫芦就攀在杏树上

童年的老院沉积了太多往事,搬家的时候手机拍照加边框盛行,但老院的照片大多通过一台相机承载(确切地说是一个DV,爸妈年轻时买的)。我家五口人,基本上都会拿来拍一拍。


木门,水泥砌的门柱子,我四五岁时原地转圈转晕了,一头撞到柱子上,眼冒金星,那是人生中第一次白天看见星星。也是在那个地方,我朝天空扔了一块大石头,弯下腰去看落哪了,石头端端地砸在我的脊背上,疼得撕心裂肺。


进院门以后,左手边是一个水龙头。租房子的年轻女人总蹲在那洗衣服,有时候露出白白的腰(和半截屁股);怀孕了的媳妇也在洗衣服,冷水泼了一盆又一盆,要扶腰半天才能站起来。


地砖不显色,有点凹凸不平,但是下雨后就是条形的红,映着无数个小涟漪。我拿着相机想拍下它滴滴答答的样子,弄了满头发的雨。



两个偏房放着什么忘了,水龙头那一侧的房里有个水窖,夏天总是很凉快。我们在床底下摆了一地的西瓜,吃的时候就拍拍它的脑袋,然后抱一个走。弟弟不懂事的年龄,经常在这个房子的地上滚来滚去地整人,眼睛紧闭着干号,小平头也沾着土。


小时候妈妈放我一个人在家玩,回来找不到我,总要看看我是不是跌进水窖了。


厨房的窗台外边总晒着杏核,盛夏的中午,姥姥带我们到阴凉处玩弹杏核的游戏,我经常把“本钱”输个精光。第一次来到老院,我就是站在门外的木窗边,拨弄着杏核和瓜子,等着爸妈出来。天很黑,老院是个陌生的地方。


坐北朝南的是三间大房。上房居中,东西二房,一个阴一个凉。东二房的冷炕上,我咬着大饼和葱,模仿着《天方夜谭》里的商人;西房常用来储菜置酸菜缸,我小时候学不会2+33+2,妈妈气得把所有辣子都推到地上。


上房的奖状墙,我姐挣的居多

那时候的冬天真的冷啊。有一年雪特别大,公交车都停运了,放学回到家脚完全冻僵了,爸爸妈妈把饭都做好了,炉子上生着火,锅里冬瓜汤冒着泡泡,爸爸问我们:冷吧?不一会儿我们的耳朵都烤得热热的。


搬家那年我还不经事,对物不敏感,也不记得爸妈把一院子的东西怎么归置整理的,印象最深的是花园里的鸡圈拆了后,在一个老鼠洞里发现好几个鸡蛋,我们这才知道老鼠偷了鸡蛋了,一桩悬案得以破解。


那年的初春,又或者是前年的早冬,爸爸喊我们在上房门口拍照。外墙的瓷砖是多年前请画匠勾的,全是清淡的山水。我扎两个辫子,穿一件紫棉衣。照片最后洗出来了,我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隔年,我剪了寸头,继续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追着邻居家的小孩玩,晒得黝黑。


如今,翻着QQ空间相册,看到那些画质丢失了的照片,很感到惊讶。这些事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甚至都不属于这个时代了一样。回忆起来,静谧的时光里有时光的密吻,日子叠着日子,把我送到了现在。


蓝叶帘子下,我度过多少童年的夏夜



03  

LISTEN TO THE BOTTLES


长大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小时候读杨红樱的书,总讲到“童心”。有一次我和姐姐在路边大水坑玩,我捏着泥巴,问了她一句什么,她答得很严肃,我就随口说:你没有童心了。


她听后气得想打我。那时我四年级,她六年级,或者更大一点,总之是姐姐已经有点多愁善感的样子,善思、懂事。多年后我才明白她不爱玩、老在学习、老是管着我们的背后,担着一个老大的责任。


这次搬家,是妈妈和姐姐帮的我,姐姐是主力军。


端午假期,妈在前一晚就从老家过来,晚上陪着我火速看了房,后面不断地跟中介讲价、压价,中介是两个年轻人,在我妈面前败下阵来,直呼“阿姨你应该干中介”。我坐在床边很安静,觉得自己青涩的同时,也想到第一次租房时,是姐姐扮着这个恶人的角色。


第一夜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租房住,姐姐生性脱俗,不愿为这种琐事牵连太多,可是又放心不下,事无巨细地安顿我,为我争取利益。


搬家那天,姐姐亦闻讯赶来,来了以后发现我和妈妈躺在房间里摆烂。三个人昨晚都没睡好,小猫在我们中间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她挣扎着起来,帮我收拾东西、叫货拉拉,而我站在卫生间洗头,头发上滴着水,收拾东西时还总陷入回忆……


长大是什么感觉呢?那天与亲人分别后,我自己把那些东西从行李袋里拿出来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房间根本不够用的时候,这才明白:长大是具象的,是考虑实际问题,是抛弃掉幼稚和柔弱,是活在现实世界。


可是我的姐姐,她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我和弟弟在外疯跑、闯祸,她却不得不早早成为大人了。


我姐指导下的公号文创

搬家结束后,我们暂时脱离了原先的生活,第一次并肩走在兰州城里,吃、喝、闲逛,猎奇地说这说那,时不时往微信群里发发照片,让爸爸和弟弟眼红。


搬家后第二天,我正式开启了一个人的生活。晚上给自己买了一大束花,精心插在瓶里,半夜雪糕(小猫)上去打碎了。


我被吓醒,暴怒,愤愤朝她挥拳。心痛了一段时间后,某天忽然明白:花束的象征意义不是全部,重要的是生活本身。

屋顶上的风车在呼啦啦地吹,我要学着当一个实际一点的人了。END



晚安,好梦


听瓶记
夏官营大学2019级毕业生,中文系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