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班结束,身心俱疲。一遍遍有人提“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可旷野最易让人迷惘,大多数人没有勇气走向迷雾布满的旷野,只能选择方向感明确的轨道,但是轨道上挤满了推搡的行人。
最糟糕的是,他们也都和你一样的迷惘,紧闭双眼站在一起。
不敢睁开眼睛看上一看么?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闭眼也是很短暂的,仿佛将醒时的梦。剩余时间灵魂必须游离在外,才能获得一种相对的安宁。否则一定折磨,一定痛苦。
这双眼睛还会流泪。她哭的是自己的命运,哭天性敦厚,没有学会世故,就已经走在了世故的路上;她哭两个极端交错,两种极光相遇了是很美的说法,她被这样的豁达与纠结折腾得神经兮兮;她哭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每每想到都感到揪心般的难受;她哭自己宏大的理想与稀碎的现实之间的天堑,仿佛再多想一步都要消耗生命。
为什么生如此艰难?为什么人活着日日都要受苦?为什么我无法正视自己,而非要与别人拉扯不清?为什么给我一颗这样敏感的心脏,却不赋予我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有两种声音在鞭笞我?
一个要我抱残守缺,一个要我追逐高尚。一个畸形,一个苛刻。
最终,苛刻战胜了畸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很完满的人。又用这幅嘴脸去招摇撞骗,企图照耀光阴。
今晚,我无法装腔作势地希望。
我没有在富足的状态里,因此发不出富足的声音。我说不出那些豪言壮语,因为豪壮已经变成太奢侈的一种东西。
生存的难题在吼叫,扯着嗓子把耳膜震裂。在生活面前,一切说得出口的都变成说不出口的,一切都像空气被抽干了连皮肤都紧缩。
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可我要不露痕迹不动声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像牛或羊一样自由地在山坡上吃草,为什么我不能无所事事?为什么我不能随意挥霍自己的汗水?为什么我会被人看不起?为什么我不可以停一停,为什么我不可以随便承诺?
我的处境像挂在东南枝上供人取笑的大猩猩,它忘记自己究竟会不会爬树了。我像一条无家的老狗,城市和乡村都不再欢迎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敢说不好,为什么我要说这一切很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今夜,我羡慕余秀华,羡慕她大胆直露的底气,羡慕她不必思索的才华,羡慕她明早不用上班而我还要保持正常、继续工作。
余秀华是一个意象,为了防止遭受网暴,我不得已又再解释一句。我想眼前的一切都是很荒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