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去武汉找Rux玩。也算是在24年将尽前,完成了年初设定的一个小目标。
确定计划、请休假、买好机票的那一瞬间,感觉从黄河到长江也就是一抬脚的距离。只要人愿意出去,什么时候都有时机。当然,前提是有钱。
不要太多的钱,但是也需要能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穷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永远知足,永远感恩,永远及时行乐。
大手一挥,来不及做过多的准备,就出发了。
当我们正式见面,当四月推文里的女主角,忽然坐在我身边,悠长的武汉地铁线上,回荡着我们放肆欢快的笑声。很久没有这么笑了。她也是,我也是。
当然,也会在某一瞬间感到一丝尴尬。尴尬的是我,就好比某个寒假过后返校,看到由城返乡的她,新染了一颗头,我会感到陌生。
当然,这种奇怪的症状在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得到化解。我猜测,车厢里的人看着我们吵吵闹闹,除了爆粗口之外,也会暗想:“真年轻啊。”就如同我们曾经看别人那样。
后来的几天,我们在月色弥漫的东湖边散步,在酒店里用冰杯调酒,伴随《夏洛特烦恼》笑得很夸张,一句话打开话匣子,然后是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又别开生面的夜聊。
印象深刻的是长沙的那一天,我们在一家民谣酒吧听歌、饮酒、摇骰子,输了的说真心话,她问我:“如果能有一种超能力,你希望是什么?”
她先说了自己的,说是希望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可以洞悉某些事件的规律,找到一些启示,帮助解开人固有的混沌状态,从而做出一些改变。这个改变或许有更加宏观的意义。
听到这个问题时,我想了很久,一闪而过的还是童年时憧憬的那些:隐形、点石成金、飞翔、一个永远掏不完的钱袋子、三个愿望,等等。
然而,当我经过细细思索之后,最终的答案却显得有点朴实。我说:“希望我在意的人平安无虞地度过一生,不要有突如其来的灾祸,不要‘中道奔殂’,按照自然规律螺旋上升就行。”
魔幻长沙·一点的街道
说出来之后,我和她都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除了我确实没有想到其他看着比较高大上的之外,最主要是我进行了一个客观的推论:
如果有些东西来得太快太大太好,我的生活会一下发生巨变,痛苦会减轻,快乐也会变得稀薄,因为骤然发生,我很可能会随之陷入空虚。而这就是我极力在避免的。
这样说下来,我确实发生了变化。从武汉返回兰州后,我发消息问Rux:“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变了?”
她说:“还行,基本上没咋变。”又补充了一句:“非要说变的话,感觉有点被磨平了棱角了,你好像没有那么气吞山河了。”
我很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好像很无力。如果之前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那么这一刻,算是被确诊和实锤。
但同时,我好像又不是那么伤心。虽然我希望自己保持感奋的状态,却也扎扎实实地从眼前的生活里攫取到了能量。
那是一种稳定的、平静的、深居简出、“小国寡民”的能量。既象征着死水一潭,又扎扎实实地对应着每一餐饭。
但是长沙真的太好吃了!
可以说,是所谓的“小市民”的平庸趣味,是胸无大志的生活;也可以说,是脚踏实地、具体且务实。
但无论怎么定性,我知道,有一件事是客观的。就是我出卖了自由,出卖了个性,获得了工作,讨得了生活。我在得到,我也在失去。
Rux在见我之前,一直准备论文开题的事,眼睛随时盯着微信,生怕来一条破坏气氛的消息,或者增加某个要命的deadline;
她的微信便签置顶,是几个课程作业的deadline,多少周结课,论文多少字云云;
她的脸上有因为焦灼冒出的痘痘,还偶尔担心一下没请假跑出来的后果……
Rux身上,寄托和发展着我向往的那部分,理想、纯粹、不切实际、“文学”。
我已经离文学太远,却已经相对远离了那些痛苦、拧巴、虚无。我不再质疑意义,也不再为小事困扰,不再因为某条新闻气得心脏疼,也不再执着、自以为是地去发声。
末了,我跟她说:“我不再阵痛了。”
获得的代价是失去。在晚秋时候,我解锁了新的身份,领了薪水,认识了新的世界版图,通过另一个视角看世界,也相应地要与过去告别。
唉,我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我还要领略多少,要牺牲什么,最终又要捍卫什么呢?
有一天,我翻到以前写的东西,尬得脚趾抠地,又被曾经赤诚的自己打动。有时候,我发誓自己不再写这种幼稚和絮叨的话了,却还是记了下来。
我记得李娟在《我的阿勒泰》自序里说:“文字里的那个‘我’还是十八九岁的光景,贫穷、虚荣、敏感又热情。滋味无穷。”
大约我比起十八九岁还是没什么进益,年纪虚长着,依旧贫穷。纵然此刻总觉得自己僵化、衰老、灵气丧失,大约三十年后再看,也会感慨此刻的年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