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写点年轻人该写的东西

文摘   其他   2024-03-26 23:13   甘肃  

这是瓶主第76篇原创,字数1761



春天的暖流浩浩荡荡,自大地深处、洋流的端口、太阳的目光里扫除碎冰而来。每天骑车经过黄河时,都在观察河水的颜色。


冬季如此干枯、匮乏,除了火锅最好吃之外,似乎都没什么优点。冷、干,太阳一出雪景很快就不见了,然后留下湿漉漉脏兮兮的街面。还得让环卫工人来回地扫、铲。


城市的生活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美感,若一辆不客气的机动车从雪化水里经过,尾气和激溅起来,落在人眼前又难看又难闻,我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冬天的感受是被动的。冷得只好裹上几层厚衣服,进商场和饭馆子又要脱,拿着衣服走路沉重,穿着衣服走路气喘吁吁,略微不慎就冷热不均,然后咳嗽打喷嚏。


冬天时,出行只能仰仗别人。夏天满可以骑车散步的,冬天能一起散步的人,屈指可数。要想跟我一起散步的,除非对彼此的兴趣大过了寒冷。


挤在公交车上,像大丰收时一网兜子被挤来挤去的鱼,闷、热,脑子里已经口吐白沫,眼睛要死盯着外面的风景。手机断然是不敢看一点的,否则就要立竿见影的晕车。



有一次,我上车后发觉窗户开着,大冬天的觉得很异常。回头看一位女童坐在后座,冷风正好吹她,就顺手关上了(满脑子胡适为女学生关窗云云)。这一关她就号啕大哭,我才明白是她要开。哼,再也不自作多情了。


坐在公交车上还有一个习惯。以前是保持年轻人的风度,有座绝不坐;现在是有座必坐,但是也会给人让,虽然犹豫——敬老卡和老年卡有什么年龄的分别吗?人家愿意我给让座吗?这老人家看着真年轻啊……


多年前,我曾在杂志上读到这样一篇文章,大意是:对于一些老人家来说,被让座是承认人家年老的标志,而很多人是不服老的。



我的一滩猫,妈妈的花下猫


于是,我这么思索一阵后确定要让座,就假装自己快要下车的样子,淡定地晃到柱子跟前。可以说是保全了彼此的颜面,也不必增加人家的负担,也可以说是社恐,无法那么大方。


也有时候,一个犹豫,人家站了很久,等我确实要下车了,人家也要下车了!一个壮年男性马上坐上去,我就非常后悔。唉,我啥时候能像个真正的社牛一样,“哎您请坐”“不用了不用了,我年轻,站着就行”……毕生的梦想。



良心确实是十足的懦夫,有时候伸手就能帮到的事儿,只是因为怯懦与犹豫,频繁错失先机。因此,我们近乎无耻地生出悲悯心,将自己温吞成一块手无寸铁的软皂,只在往后的暗夜里独自咂摸。


是进亦忧,退亦忧,是我们这类人的通病。说得再直白一些,想太多,是道德和伪善苟合而生的孽种。


冷静得过了头,就展现出老气、虚浮气,丧失了行动的初衷。



走在路上很怕听到撞击声,给自己吓得一惊,还要回头去看。担心出车祸的同时,脑子里又闪出一个创翻一切的想法:崩溃!毁灭!宇宙大爆炸!创翻!创翻!创翻!


曾在《热风·随感录》里读到这样一段话:


“我一直从前曾见严又陵在一本什么书上发过议论,书名和原文都忘记了。大意是:‘在北京道上,看见许多孩子,辗转于车轮马足之间,很怕把他们碰死了,又想起他们将来怎样得了,很是害怕。’”



几年前读,借鲁迅先生之口读出了悲悯心,如今却想更加真实地承认:有些没来由的担心,其实和“套中人”的症状很接近。


套中人怕事、求和平、畏惧一切乱象,又焉知不是自己的缩影?启蒙的时代已经过去,仁义也失去了阐释的必要性。有时候,直接站起来行动比巧立名目管用一百倍。


在这夸烦啦和死啦死啦!

春天的节气如约而至,立春后是雨水、惊蛰,惊蛰后又是春分。地气和暖,连带着人心里的某种芥蒂也慢慢化开,积攒了一冬的渴望、怨恨,重归于好的信心、勇气,都争先恐后地降临。


春天是烦躁的,春天也是最渴求改变的。我们的眼睛每天都像新的,栽种今天,记住昨天,然后在目光里延申出竹节般的、新生的希望。


在光秃、平坦的黄土高原,在浩荡、平静的大河之滨,我眼看着雪花簌簌而下,而今又面对着柳芽抽丝。冬泳之后是春咏,裸着身子的男人排队扎进了碧波——大规模的降雨没有来临之前,黄河的颜色如玻璃般澄澈。




报人刘原五十岁的文章里说:我二十岁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老了。我有同感。


春天,希望自己变得健康、聪明、有钱,期待一瞬间的博学、超越年龄的成熟,同时,也热切地想要脱去寒冬的傀儡,保持旺盛的表达欲,永远年轻、永远有话可说。


矛盾着,希望着,怀念着,憧憬着,恨着,爱着,感慨着。


明月啊,公路啊,满枝桠的玉兰花啊,你们从戴维的故事里走出,为何不偏不倚,正好映在我小巷子里的夜晚?


写于兰州

3月26日夜






晚安

听瓶记
夏官营大学2019级毕业生,中文系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