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宝贵又多平常的一段友情”
文摘
其他
2024-04-21 02:21
甘肃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送我回市里,目送我上了校车以后,我看到你冲着窗边的我招手、笑,然后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我看到你的微博,你说:“离别是我终生的课题。”你来市里找我玩的那天,我去参加考试,却在考前骑车撞到了人,害怕得不知道怎么办。
你是知道这件事的第一人,让我安神,还帮我在小红书搜了很多办法。最后事情处理清楚,我们见面时,你朝我掏出了一束黄玫瑰。今年年初,我们又见面了。剧本杀里你拿到的角色大婚时,我发言时又不禁哽咽。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光,多是些快乐的、幸福的日子,但也相互取暖、加盖棉被,为彼此创造希望。有些事可能我们都已经忘了,但仍记得彼此怎样奋力摆渡,只为把快乐赶进彼此的生命。黄河和长江,大山与平原,在同一双眼睛里出现。你我的故事,永远都有续篇。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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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任昱欣(即Rux)时,她还是娇滴滴的大连小姑娘——没什么口音的那种。她身材娇小、学习很好,唱歌是殿堂级水平。最开始还是有一点芥蒂。弟弟在我们分好宿舍后,看了下几位舍友的照片,指着任昱欣就说:“此人很有心机,你要小心。”心不心机的我不知道,总之第一印象是很好。我妈见过任昱欣后,接下来的几年都对她赞不绝口。而在任昱欣那里,我是妥妥的学霸形象,文静内敛。新生入学报到,她妈妈安顿好准备返家,临了,我听到阿姨带着哭腔说:“我们这孩子……从来没离过父母。”言语中透露出对她生活能力的担忧。她们都哭了,我情绪上被感染,随即想到了对兰大校园不屑一顾的我爸妈。他们一转就回去了,一骑绝尘啊。阿姨走后,我犹豫了一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军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排。一天到了晚饭时间,大家都被秋老虎整得有点中暑。我吃得比平常少很多了,吃罢心理上难免有点匮乏感。如实在舍友跟前表达后,她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咋吃这多呢。”哼,咋吃这多呢!当时我们的关系没好到可以当面表达的地步,我玻璃心立马犯了。之后跟她坦诚相见,任昱欣诚恳地跟我道歉,说年少不懂事云云。但我俩还是会在彼此吃多的时候在旁阴阳怪气:“咋吃这多呢。”一脸奸邪。据她所说,大连小姑娘以剩饭多为荣。她原本身量小,每天吃饭跟吃药似的,跟我待了几年后,也变得嗷嗷能吃了。很快,大学第一场考试来了。快开考前大家都有点小焦虑,也做了些准备。而我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当时我觉得自己英语不行,就虚心向舍友们请教:“你们英语咋学的?”毕竟大家初步相识,她们都没有说太多。任昱欣很聪明地绕开了这个提问,没有直接回复;只有1床的潘同学诚恳地跟我说VOA慢速英语等等。最后成绩出来,任昱欣考得是最高的。当时这件事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大学的人际关系已经不如初高中那样简单了。然而,当现在的我去复盘这个片段时,对她们有所顾忌的心态,终于有了一点理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缄默、少说,是对自己的保护,但是那时候的我依然不分时间地点地挥舞着自己的真诚。
大一上的生活很忙碌,我参加了各种社团、组织,早出晚归。除了清晨跑步之外,还和人约着上自习,经常很晚才到寝室。事实上,我一天虽然“充实”,却只是为了一些别人的事瞎忙,分给学习的大块时间少得可怜。尽管大多数时间泡在图书馆里。那时候态度很端正的,即使在座位上待得崩溃想吐,也要去厕所打开知乎,搜一下“不想学习了怎么办”才罢休。枯坐的结果,是又在写一些伤春悲秋的文字,以解决夜幕降临所带来的种种伤感。她总是在上《现代汉语》课的时候陷入睡眠,但是还能搞懂那些让我抓狂的知识点;她上自习虽然也不大情愿,但是学着学着就上头了;她回寝室后马上就能进入娱乐状态,看英剧什么的比谁都投入……我很羡慕她。同时也敏感地察觉到,即使是在她明显各方面都比我强的情况下,我们之间似乎依然有一点竞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虽说有那种感觉,可毕竟是我的猜测。我们还是宿舍里关系最好的。有时候上完晚课,她拿出自己的美颜相机来,我们就在路灯下面自拍。她曾在学院的《文苑》报纸处工作,有次上面登了一篇她写的文章。“爱你三千遍”,我至今记得。我还记得她发过的一些比较长的朋友圈,她会在里面比较坦诚地记录自己的心情,和一些狂热迷恋、或者沾着时光旧渍的瞬间。每当这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截图。站在我的角度来看,那是她真情流露的瞬间,是区别于她平常营造出来的那种不问世事的单纯的甜妹形象的。我有点疑惑。后来我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圈,是仅几个人可见的。从不理解她对那些虚拟角色怎么有那么大热情,到get到“追星女孩”的深层情感,我花了整整两年。对她来说,那一众“男神”,是精神寄托,也是通过他们看见自己的一个窗口。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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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炫目,在我不锈钢的窗前起舞;天真蓝,但是看不见彩色的风筝和游荡的人群。事实上,气温已经回暖,但人们兴致阑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恐慌的情绪,无力感,对世界的不理解,混乱感,各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我的认知和心态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夜里操心这那、白天又被各种资讯轮番轰炸,原有的那一套自洽的思维系统变得摇摇欲坠。直接的影响是我越来越没法正常学习。
直到5月份,我们还在家上网课。那时候任昱欣像在学校里时每天给我发消息,分享一些视频什么的。我的专业课就是这时候落下的。常常是老师布置了作业,因为我没有听课,也写不出来,只好腆着脸跟她抄。任昱欣19岁生日的那天,我将写好的信发她邮箱,她感动不已。也是那年在家,我把开通公号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是真心为我高兴啊,还拉了自己的小闺蜜关注,成为我公号的头几个粉丝之一。直到今天,她依然保持着先三连再看的习惯。还会自豪地把我的号给别人推荐。
返校后,很多事情变得纷乱复杂。我们一边要面对考试,一边要准备暑期实践的事。好巧不巧,我还在这时候陷入一段失败的爱情。7月,我们带着各自的团队,到陇南文县的白马藏族乡做暑期实践。为了能如期去当地,我们瞒着学校立了线上的项,实际上是几队人马浩荡荡就往铁楼开。那一路是难忘的,风景也极好。花幽香、空气潮润,除了有点晕车。我和任昱欣他们队属于不同的村子,他们的项目地是被戏称为“铁楼小上海”的草河坝村,物资充足、民宿较多、寨子也大;我们是背靠大熊猫基地的阳尕山,乃是清幽的林地,小卖部仅一间、住户很少。因为带着种种期待和热忱而来,实践的过程中又不免碰壁,我们心里多少都有落差。白天的时候,我还能鼓励队员做点什么,夜深人静时便睡不着。那种要考虑明天大家早、中、晚有没有菜吃,全队人每天醒来问“队长,今天干啥”的压力,有时候胜过了我内心的种种声音。这是现实的压力。
有一天中午,我忽然绷不住了。小伙伴们在楼下吃饭,我跑到当地悬挂玉米的阁楼,给任昱欣打电话。电话一拨通,我就哽咽了。后面的几年里,我们无数次聊起和对方成为密友的经过,但是都说不出一个明确的节点。而今我才发现,这个时间比我预想的要早很多——我已经太习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给她看,受了委屈就嗷嗷哭着跑向她。8月的铁楼乡,阴雨连绵。尽管是盛夏,我们依然需要在早晨和晚上的时候生火取暖。晨雾和夜雾均很重,空气里潮润的水汽越来越多,承载不住的时候便开始落雨。有时候,一连七天,我们都见不着一点太阳——是真的见不着,不是白日无光的那种。8月中旬,我们队赶往铁楼乡开了会。彼时老天爷已经发雨了。
接连的暴雨,袭击着村寨。后来竟汇入白马河,演变成一场剧烈的泥石流。村民们说:“百年难遇。”大姐们说:“草河坝受灾最严重。”“路断了、桥塌了、寨门被冲走了……”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经历过太大的灾难。这种场景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竟让人半晌无法出声。不过,阳尕山地势较高,受灾情况并不严重。村里都把“来支教的”大学生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也不曾亲眼看到自然的强大破坏力。可心里还是担忧——马上开学了!听说路修好得3个月,天哪……与世隔绝的那段日子,其实最开心
更要命的是,因为洪水的缘故,整个文县城都失联(停水加停电)了。最开始只是断续失联,到后面大家连110的电话都拨不通了,那种感觉真是无助。既没有办法跟外界传递消息,也没有一点消息能进来。队员们眼泪花花的,从妇女主任家出来,我们开了一个这辈子最凝重的会。我们决定:去任昱欣所在的村子找总部商量。嗯……俩村子的直线距离有七八公里,喊上队里唯二的男队员,我们徒步过去。原本担心不知道路咋办,出了村子才发现,知道也没用,路早都没了。只能翻山了!按照一个模糊的方向吧。穿过很多树、草、花,我们居高临下,看着被冲毁的堤坝、寨桥、水泥路,看到一条泥龙吞噬了大片的苞谷地,在田间神气地逃窜。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走了大半个上午,我们直觉近了。这时,看到河对岸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院里排排晒着鲜亮的T恤衫——这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队服嘛!那一瞬间,对岸的人也看到了我们,互相挥舞着手臂、队服,非常激动,真有散兵游勇与正规军重逢的喜悦。转头,任昱欣狂奔着出来接我们。再见到她,真好啊。他们受灾严重,对洪水的感受更深。任昱欣讲起村里德高望重的曹爷爷给他们背蔬菜、矿泉水上山的事,也让人热泪盈眶。再往前走,曾经跳过舞的广场都布满了淤泥。沧海桑田何需五百年?当地才从2008年汶川地震中缓过神来没多久(此处毗邻九寨沟),6月还下了冰雹减了收成,一场灾难又降临了。唉!有时候世上的事是不讲道理的。后来,我们虽然安全回到了兰州,却仍在为匆匆作别和那些经历伤神。那是我们的第三故乡啊。10分钟的告别。最后一幕
出文县后,我们瞒天过海的计策就被学院、学校发现了。那次事情闹得比较大,是蓝天救援队的队员将我们“救出来”的。还登上了央视新闻、浅上了一把微博热搜。开学后,我和任昱欣被领导叫去喝茶,当面表扬了一下。项目评奖评优的资格自然没有了,还额外扣了点综测,其余的事倒没怎么影响。自此之后,我和任昱欣再也不敢搞这种违规操作了。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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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课其实蛮多的,但我总是不去上(获封“逃学威龙”称号)。一周翘十三节也是常有的事,只偶尔上一节英语课和选修。其余时间要么在外面闲逛,要么就是在写推文。这时候,任昱欣也迎来了她大学的一个蛰伏期。不知是不是我的影响,快乐的她变得没那么快乐。觉总是睡不够,醒来又觉得空虚。我们把荒诞、无意义挂在嘴边,抱怨的话变多了,随性自由的事儿也干得越来越多了。任昱欣毕竟是学霸,还有点好好学习的觉悟,或者说是习惯。那时的我已经彻底摆烂了。秋的浆果成熟,冬的花枝垂落,春光如许,夏日的晚风撩人。除了学习,一切都很美好。那一年的经历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总之是待在宿舍很压抑,我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失眠;白花花的太阳压在我们身上、照在我们的鞋子上,我们将时间浪费掉了……尽管日子过得奢侈、散漫,可人的心情不是很好。走在风里看到什么,就想哭出声。后来我们想,或许是我们待在文学的环境里太久了。闲,于是就空虚。一场场纾解心中块垒的聊天是很有必要的。这种畅谈往往发生在期末考前的雨夜,我们坐在昆仑堂外台阶上,虽然手边就是复习讲义,但是背不了一点。我“60分万岁”惯了,像任昱欣那样比较理性的人,也聊着聊着说:“吗的,不学了!”我们都觉得这种触及灵魂的交谈比复习更重要。一把大伞,在风中摇摇晃晃,雨点杂乱无章地打在漆皮伞面上。我俩聊着聊着,感觉前方的路忽然明朗了。再看到行色匆匆的期末人er,心里莫名地生出优越感。一次,我们走到了西区操场。雨那么大,却听到看台传来歌声,乃是维语,人声和着吉他。谁会在考试周这么潇洒呢?虽然社恐,我们还是鼓起勇气去看台看了。原来是一群少数民族兄弟坐在避风处弹唱,他们看到我们围观,热情地邀请我们加入,随后唱了一首又一首……这张大家都笑得好开心,不舍得打码了
大二那年,是我最emo的一年,也是我最漂亮的一年。很多人喜欢我。任昱欣还是维持着她稳定的恋爱状态,隔三岔五出去约会。我一人在学校漫步,常常灵感乍现,然后自恋地拿出手机拍花拍自己。任昱欣对我这种动辄要出去转的习惯很震惊。有时候我心血来潮,九点多从校内“离家出走”。周围都是农村,不知道去哪,三拐两拐就到了民大那边的儿子娃娃烤面筋。回来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问吃不吃之类的,她一般都会吃一些,然后在我快到学校的时候跑出来接我。我们吃着串儿回寝室的那一路,相当的快乐。站在垃圾桶跟前吃完,这一天就快要结束了。她会稍微玩一下手机,然后喊我去洗漱,我俩黑灯瞎火地就往水房去。有时候想到个啥,还不避着人,在那咯咯咯地笑。有时候,是她心情不大好了,我就到校外去给她买一束花。她法语课结束前我就到了她教室门口,当佯装平静的脸,变出一束花的时候,她超级感动(大家还记得那年的moment吗!)。还有一次,是她救我于水火,让我们真正成了“过命”的交情。春夏之交,那天我没来由地状态差,逃避见人,窝在床上下不来,厚被子压在身上,眼泪滚落在枕头堆里。死,成了本能;生,亦是本能。连着哭了大几个钟头后,我蹲在厕所里眼睛干涸。那天我没有跟人主动说什么,但还是希望有人能发现我的异样。晚课不久,任昱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来消息,问我今天干啥了咋样了。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坦白:我不好。她立马电话过来,听我讲话声音不对,就背起书包往宿舍冲。看着我穿好保暖的衣服,拉着我的手出门。我们坐在二教前面的马路牙子上,身后是太阳路的草坪,灯光很暖,小虫向阳而舞。它们挣扎着生,挣扎着活。我的眼泪簌簌,任昱欣比我先一步带上哭音。她考虑得很周到,出门带了大团大团的纸,这时自己先用上了。“你要是死了,我大学也没法好好过了。”看到她真情流露,我再也止不住眼泪。后来我想,其实困住我们的不一定是某种疾病,而是属于季节、年龄的某种特殊症候。就像太阳出来了后背感到暖和,风一过就冷。重要的是,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时候,有人为我揩干眼泪。这些温暖的瞬间,不能直接解决生命里出现的问题,但足以让人生出勇气、坚强地面对自己的生活。满目苍夷也好,繁花似锦也罢,她愿意凑到我的身边来,亲切地抱我、拍我的肩膀,说一声“好homie”,或者“都在酒里”,并且永远温柔、永远耐心。单凭这一点,我都会永远念着她的好。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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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处得深了,总有些小问题出现,如月之暗面。但最终反映的还是自己的问题。我和任昱欣相识五年,也吵过很大的、原则性的架,但她从来没有口不择言,没有逞一时之快而说出一句伤人心的话。从来没有。反倒是我,曾经对她误会很深。在办事风格上,我很多时候都是先人后己,但也因为自己还不那么强大,常常为自己招来一些不快,最终既伤心、又让渡了自己的利益。和我这种普遍的善意相比,任昱欣的处世哲学显得有点“自私”。她和自己核心圈之外的人很难产生共情,也不会主动建立太深的关系——尤其是自身圈子已经比较固定的情况下。她对人没有那么轻信,坦诚地表达自己对于她来说是很尴尬的。照她自己的话说,是“生性凉薄”。虽然我现在已经不觉得这是缺点,可在我俩相识之初,确实会感到困扰。如果她心情不好了,会变得极度低气压,且不会回复别人的消息;而我又极度敏感,是最需要确定无误的表达的人。后来,因为熟知彼此的尿性,和彼此友谊的纵深发展,我们俩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妥协与平衡——我有任何不安心的感受时,都可以反复地跟她确认;而她有不想理人的情况出现时,也会跟我比较正向地表达。这样,我们两个矛盾重重的灵魂,终于在行为和心理层面,达到了一种和谐共振。每次聊到友情话题,我俩用的形容词都是“神奇”。我们应该算是对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她嫌我清高、故作深沉,我嫌她太“甜”、没有个性。我俩又因为喜欢文学报了同一个专业,文笔都还行,竞争感由此而来。但是,尽管有种种看似大相径庭的事存在,我们还是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成为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最了解对方的人。她并非对普遍的、个体的苦难无法共情,只是有个很明确的界限。她视自己为全世界第一位的存在,并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这难道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生活热情么?她身上有朴素的、本能的正义感,宏大的叙事和微小的讲述都能拨动她的心弦,当很多人苛责最底层的人们而不自知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在道德高地。说得再虚一点,尽管她接受的多是西式的个人幸福的教育,被众星捧月着长大,可她依然充满仁慈、博爱和悲悯心。我们的共同点可能就在于,既理解彼此破碎的傲气和挣扎,也能为某种更艰难、更宏大的东西牺牲自己的一切。如果生逢乱世,她一定会堵住枪口,将生的机会留给我——只是因为她相信我。这是我们的关系里最底层的一种逻辑。最有趣的一点是,在我俩朝夕相处了几年后,虽说彼此都理解了对方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却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对方的影响。我学会长出更多的刺、树立一些边界,适时地扎一下不礼貌的人;而她也变得更加坦诚和开放,积极地给别人提供帮助,向别人展示更真实的自己。连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俩长得越来越像了。这大概就是友情最好的模样吧。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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阐述性的话已经说得太多,接下来说一些这几年里我俩比较有趣的事儿。2021年12月的某天,兰州解封后,我和任昱欣马上去市里玩。海底捞吃了、姐姐家也去了,最后晚上决定去酒吧一转。那是任昱欣第一次去酒吧,却“一战成名”,制造了一批质量很高的笑料,让我笑了好几年。事后帮她回忆时,她尴尬坏了,后面跟着笑、释然了,授权我写进文章里。坐在一家清吧的阁楼,我俩开始摇骰子喝酒。那酒都是勾兑的鸡尾酒,度数不高,跟饮料差不多。玩多了又无聊又起劲,灯光恰好,我俩下去又要了一杯。坐回原位时,看到一楼卡座有几个男生用手机显示屏滚动大字幕:小姐姐,拼桌吗?我俩当时看着那些人挺斯文,像学生,没多想便过去了。聊了下基本信息后,才知道他们是师大的研究生,年纪稍长,于是敬称大哥二哥三哥。五个人话不多说,就开始玩游戏、喝酒。我们俩平常都是喝酒的,自然不怵,斗志满满地加入了这场比赛。在我心目中,她的酒量是很大的,比我大。没承想,那天的她状态不佳,竟然很快就醉了。从最初的话多亢奋,到开始耍赖,再到东倒西歪、拉着大哥拜把子……我和旁观的二哥、三哥目瞪口呆。平常专心学术的大哥也有些醉,此刻专心地拜着把子。他俩结为酒桌上的忘年交。其间,酒洒了、骰子滚了、纸牌湿了,三哥很细心地帮大家收拾,展现出千杯不醉的风度。我和二哥在聊天,还算投缘。这时候,任昱欣听到三哥提到了大连的某所985高校,说了一句:“某某学校好啊,我老熟人啊,你去了我给你安排!”其实她连那个学校的校长是谁都不知道。大家都喝多了,邻座也唱起来了。估计是一群小混混们,唱得很难听、又吵,还调笑让女生加入。我们原本不理就是了,结果任昱欣的正义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对面还激将她“唱歌跑调”,这可真是摸着我任姐的逆鳞了!任昱欣就是歌神!不接受反驳!
于是,她当着人家面儿大声dis,说了句极其戳他们痛处的话,同时阴阳怪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整个酒吧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场面一度尴尬。当时二哥向我拼命使眼色别管别管,任昱欣仍有点拼命三妹的感觉。我当时酒已经醒了,察觉到她的话说得重,起身朝对座说:“我代她向你们道歉。”三位哥也起身了。我的话一出,任昱欣忽然就软了下来。回去的路上她一边脚下画“8”,一边含泪跟我说,她觉得我是那么骄傲的人,竟然跟这些男的道歉,觉得很对不起我……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委屈感。这个闹剧到这就结束了,我已经完全清醒,和她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住处。事后,我俩复盘那次的酒吧奇遇记时,都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她也对自己“酒后无德”的行为表示非常震惊,说自己“长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人”。哈哈哈。我和任昱欣之间,还有太多很难给别人解释的梗。虽然离开那个语境,有些东西就被我们慢慢淘汰了,可是彼此在一起时,总是创意无限。一手握拳,一手并拢,拳头打在掌心上,发出“啪”的一声,这是想和对方打架的拟人化;王心凌的《爱你》爆火后,任小百灵改编:“如果敏敏打了个喷嚏,那一定是我在想敏敏……”吃咸鸭蛋这种很有地域性的东西时,一定不能说普通话,要说“闲雅丹”;刘海翘起来了,正常的词就太低级了,正确的表达是“呲毛撅腚滴”;饮料一定要换着喝,还期待地问对方:“蒿贺不?”然后一方兴奋地答:“蒿贺!”“胖宝”和“胖敏敏”是任昱欣形容可爱的最高级,“把它亲死”是表达喜欢的最大化……“我在替你背十字架”牵涉到更复杂的事,然而多年后子弹正中眉心;“高山流水”是我某篇小说的形容词,被她赞很会搞color;“XX大哥”是最亲切的称谓,“我和XX大哥是知己啊”堪称永远经典的固定搭配,这个借来的“大哥”经常是名人。一次,我看着她在某位专业课老师的课上奋笔疾书,不禁泛起一阵惭愧,心想:“我要向她学习!”凑过去一看,她写的是“明明就不习惯牵手,为何却主动把手勾”。在2021年末的时候,我给这篇还没出世的文章起的标题是“她望向天空的时候,总露出一股痴相”,好说歹说她终于同意了!可终究是,搞笑容易,搞学术难,已经在知名学府就读的任昱欣,不该再被这样毁形象啦!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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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的故事里其实有很多高光瞬间、很多温情的时刻,甚至我俩还有CP名——“雨雪霏霏(雨四声)”。记忆却像是太潦草的魔术师,将我们的记忆装点得只剩一整块大幕布。但是上面挂满了花灯。某年我俩一起出游,彼时我刚失恋,心情难免没有那么愉快。沙漠里的篝火晚会行将结束,领队某欢大哥把属于中秋的烟花也安排上了。烟花窜上沙漠的深邃蓝夜、释放自己的光彩的那一瞬间,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任昱欣大声喊着:“祁学敏,我爱你!”与行的两位学妹直呼嗑到了,我也感动不已。虽然写出来有点橘里橘气的感觉,但这也算是身为朋友的最高礼遇了。她从来不吝于表达对我的赞美,也将很多其实是自己功劳的事情大方地加在我头上。其实我没有那么好,因为你好,所以我好,所以我们好。考研期间,我们有无数次互相鼓励、并肩战斗的时刻,除了说那些最朴实无华的祝福之外,更有一些专业上的深度交流。她总说自己记性不好,可我们之间的事她总能记得很多。她也是那种有灵气、很有悟性的人。我俩在谈论某一事件时,虽然各执己见,最终却能在情感和逻辑上打动对方,最终促成更多、更深入的思考和答案。以前年轻气盛,在食堂时说那些形而上或者太理论的话从不避讳人;和她不在一个地方后,我再也说不出那种话了。
任昱欣曾说:“我不会拿保研到北大换跟你认识的”“我大学最好的事就是认识了你”。我受宠若惊。其实友情的阶段性很明显,很多人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正如酒桌上那嚷嚷着结拜的五个人。等酒醒了,真实的生活展开了,便默契地不再联系。可是,我和任昱欣的关系,从来不需要这么多后知后觉。它早已被我们积淀得细致真实。既不需要节制语言,也不需要撺掇怂恿;既与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又极大地揭发了自己本来的秉性,并延申出一些与本我大相径庭的东西。工作后的我,逐渐能理解她J人的属性,慢慢学着缄默、变得锋利、适当冷漠;而她,则变得更真诚、更开放,同时也爱上了在自然花草中漫步,也会突然放弃一切正经计划,悠然坐在草坪——只是因为天气足够好。
我们看到彼此的变化,也感到日常语言的匮乏。虽然每个人的生活都有阳光无法穿透的耀斑,可是我们依然会用“真好”来凿空那些阴翳。回首大学时迷茫、卑弱、焦灼的自己,倾听任姐醉酒时最真实的声音,我猛然发现:有些担忧好像并没有发生,有些希冀却以想象不到的方式落成了。她去到了南方城市,不用穿过大半个中国求学,长江穿行的城市总是有各路演唱会、音乐节,她正在迎接新的友情;而我变得健康,变得踏实,逐渐脱离自己“小众”的表述,而以更宽容、更接地气的姿态去接近个人的幸福。
毕业前夕,和她见在学校里的最后一面。彼时的我已经被找工作的事弄得心猿意马,别离于我而言茫然大于哀伤,然而终于反应过来。凌晨一点的校园啊,女寝的台阶上,我们双眼通红。我泪点低,频繁抽抽嗒嗒,反反复复就在说一件事:“你到了武汉,会不会很快就把我忘了。”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很有可能。可是没有。只一样,我们高兴和孤独的时候,都会想到彼此,“不敢想要是咱俩生活在一个城市有多快乐”。我们竟然只认识了四五年么,朝夕相伴的日子竟然已经成过去式了么?现在的我们,每天还是会讲话,如过去的四年一样。我们会跟对方说一天中比较重要的事,开心的、emo的,说话可以啰嗦、不用精心挑选;还额外开拓了“团长”系列、“不开心基金”计划和“某音帅哥共享”……她20岁生日那天
亲爱的Rux,你曾说我俩的友情是细水长流的。愿我们永远都有话可说,永远朝气蓬勃;累了就在阳光里打盹儿,破防了就停好单车在道旁歇会儿;“三千万”不必重提,嘟嘟银行永远为我们开放……写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