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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诗歌卷·瞿超的诗（6首）
文摘
2024-09-18 11:22
湖北
我们有很多时间（一）
我们有很多时间
来把衣服晾干
不如点一堆篝火
在这世间背后的某个角落
我们有很多时间
面对面坐下来
认知彼此。从皮肤、头发、气息
慢慢深入
那样才能刻骨铭心
那样才能
恋恋不忘
那样才能在某次走失后
再次将你找回
我们有很多时间
捡拾秋天掉落的枝叶
一直捡拾到来年的春天
或者注目一张网的
织成，观望幼虫怎样自缚成茧
我们有很多时间
在白雪皑皑的晚上
抱着干燥、淡香的稻草冬眠
我们有很多时间
不需要刻意留住或是挤压
除了它，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花掉它时
是那样奢侈
花一生来等待月亮的一次圆满
花一世来守候一只鸟对一棵树的承诺
我们的确有很多时间
用来跋涉
还有很多时间，来把衣服晾干
只要你愿意呵
我们就在世间背后点上一堆篝火
（原载《诗刊》下半月刊
2022
年
2
月）
丛 林（二）
丛林，尸身之上的圣洁
血骨下的纯粹。在落叶与腐肉
铺设的大地上
根须震颤不止
时间之下
丛林是最具说服力的永恒
断尾壁，慌忙逃入月色中
负鼠麻痹翻倒
一片枯叶
在另一片枯叶上诞下
241
个卵
负甲、逃逸、施臭、舍弃内脏
以闪电之势避捕，花螳螂搔首媚笑
这里唯一不生巨婴
没有等着阵痛的分娩
死亡绝对是一种新生
甚至不会浪费腐尸最后一息
氮。勤劳的亡者
召唤神迹如鲸落
死敌致敬前者最后一程
它们没有
咆哮。
正呼吸中的黑暗丛林
不能与之久视
这是出于对有洁癖者的忠告
（原载《长江丛刊》
2023
年第
4
期）
回巢之行（三）
不是所有的鸟都叫阳雀
四月阳雀催谷忙
听，李贵阳、李贵阳
有人为你哭断肠
两头青山皆茫茫
也不是所有归程都叫回巢
你若数完这山有多少条绕绕
或许才会把出思念的脉象
我的同乡尚留有宅田
春可播种，秋有收成
而我两手空空
只剩碎片几许
残破旧瓦
青苔布横梁
寥寥几座坟茔
大山折叠起一片倒置的海浪
一坡一坎的褶皱间，水田倾斜
似一块块斑斓云片，挨挨挤挤
一定是天空被春雷震碎的镜子
拼凑起这段笠翁渔歌
四合小院，阳光铺晒新笋
正堂角落停着未漆的寿棺
时光自觉地从檐角处慢下来
你曾觉得枯燥的日子，此刻
从石阶缝隙中开出两朵小花
我奶奶
那个腰间挎着竹篓的采茶人
前年终于如愿，葬归后山茶园
我母亲，被惯了一生的茶瘾
要的就是这一口清明
我是闻着茶香就会多思的人
他们说我爱犯痴傻，没喝酒就醉了
一个凭风寻路的游子
一个被自己遗失的后生，只知道
最后唯一接纳我的、容我栖身的
一定是这片故土
省略号（四）
门，还颤巍着，光影已被搅碎
窗外，一个背影在日头下
渐至矮小。她丢下衣服和腌菜
走了。我想开口
但她不给一丝机会。
今年有最大的阴霾
两人一起出去
是不可能了
她必须留守，如果运气好
多少会弥补一些亏损
不用看就知道
她还在我们昨天刚翻过的地里
拾掇。几缕发丝散乱，腰如鹅颈般
优雅下弯
那小温柔的模样
鹿撞胸口
她总是我唯一艰难的抉择
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拾掇的我们，默不言语
新芋就这般，一个个被刨出来
像极了冒着泡的省略号
倒置的海（五）
这儿本不产海，没有海的特质
这儿只有荒草萋萋，冷雨霏霏
无潮汐波澜，无往来白帆
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把空巷塞得满满
是谁偷换了时空，于寂夜
倒置一片海。我怀疑风是帮凶
就在刚才，它轻絮般，落入耳朵
它说：你不敢放它出来
挑衅，风简直可笑
有什么好藏的
我只是胸口有点堵
是什么在空空的心里
摇曳，沉浮
我的城池，破了，无知无觉
碎了。你看，全在邃蓝里泡着
我那么信你，你就拿片海养我
你接替了我的月光
养活我所有虚无
你还想养我的眼
是用你一贯的沉默，还是
你知道我根本
无法抗拒
天空是块海绵（六）
面对面流过泪，这交情不算浅
所以，仗着这
我经常当着面
打哈欠、打喷嚏、叹气
从不回避
他着实宽容，对我不错
当然，对任何人，都好
他本来就是那样
久而久之，我已不那么酸了
心情好时
对着他比个剪刀喊声“耶”
喝酒时向他举杯
不等回应，总一仰而尽
他除了善变，也没什么不好
不像我，老是不招人待见
但他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
我若是想听真话了，那还不简单
朝他胸口按上去
肯定会挤出一辈子的水来
作者简介：
瞿超，女，土家族。笔名紫草。湖北利川作协会员。利川风
痕诗社成员。有
12
年创作史，作品见于《诗刊》《长江丛刊》等。
恩施州作协
推送作家作品，开展文学交流，发布作协动态，发展恩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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