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回眸·文学评论卷 | 高晓晖:走进容米看桃花

文摘   2024-11-11 09:05   湖北  


文学回眸 · 文学评论卷


走进容米看桃花


高晓晖


吕金华以《容米桃花》的创作大纲申报“湖北长篇小说重点扶持计划”, 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胜出,我打心底为他高兴,同时也暗暗为他担心。金华作为一位写现实题材的作家,转而去写历史小说,他至少会面临两大难题:一是如何处理历史题材的问题,二是如何完成小说语言转换的问题。令人欣喜的是,金华很从容地完成了《容米桃花》的创作,并对我预想的两大难题有了较为成功的破解。


然而,作家在处理历史题材时,历史的时空与作家生存的时空失去了同一性,与处理现实题材不同,作家不再依靠体验性还原获得读者所期待的生活逼真感,他需要依托历史素材进行想象性还原,才可能获得关于历史时空的逼真感。那么,长于对现实生活进行体验性摹写的金华,是否有足够的想象力,还原数百年前的历史时空呢?





《容米桃花》从清顺治三年(1646)写起,到清雍正十一年(1733)腊月结束,生动地描画了容米土司由盛到衰近百年的历史变迁。总体看来,这一幅历史长卷,风起云涌,波诡云谲,大开大阖,舒卷有度。既有田氏三代土司司主保民安邦,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固守祖宗基业的执着;又有容美土司与破败的明王朝、与李自成起义军残部、与日益强盛的清王朝、与容美土司比邻的土司等各种势力的盘根错节;还有容美土司“小朝廷”内部明争暗斗。既有对容美土司军政要务的正面书写,又有对容美土司文化传承的演绎钩沉。在这幅历史长卷中,各色人物,次第登场,个人的命运与家族的命运,与历史大势发生着或明或暗的深刻关联,生动传神,饱满深邃。


处理历史题材,对作家的一大重要考验是作家的历史观。作家要描写一段历史,就需要站在历史的高处,把握历史的大势,这样才能对他所描写的历史内容做出他自己的判断和定位。金华面对容美土司的历史,他对这段历史由兴盛到衰亡的命运,有多维度地准确地揭示,但对于容美土司最终走向衰亡的原因,金华更多地是将其归结为外部力量的进入,而容美土司内 部却被描绘成了一个桃花源式的乌托邦。这个乌托邦的幻灭,成为一个象征,即一种开放拓展的新的文明形态对一种封闭自足的传统文明形态的战胜和取代,不可逆转。不难看出,金华对那个被容美人视为“基业”的乌托邦是满怀眷顾的,因此,《容米桃花》便成为金华献给容美土司的一曲深情的挽歌。我们看到,作为封建农奴制度的土司消亡了,但容美土司特别的文化传承却代代相袭,绵绵不绝。


处理历史题材,对作家的另一重考验是作家艺术观。尽管作家的艺术观受制于历史观,但是,作家以怎样的尺度来选取历史素材,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作家的艺术观的。历史观更多决定着作家写什么,而艺术观却更多决定着作家怎么写。《容米桃花》总体上还是一种历史演义,遵循了历史发展的总体框架。从文本结构上,小说能够见到金华所做的精心剪裁。小说人物虽写到三代司主,而浓墨重彩的人物却是田舜年。小说事件虽写到容美土司近百年的变迁,而突出表现的却是容美最重大的历史事件。桃花,作为贯穿全篇的一个象征性意象,不仅起到了舞台布景的美妙效果,更与人物命运、家族命运乃至容美土司的命运发生了密切关联,增强了小说的诗化效果,使小说变得意味深长。





金华熟悉容美历史,这是他的优势,同时也是他的羁绊。历史小说,归根结底还是小说,小说就得强调虚构,就得强调想象力。尽管金华对土司历史的还原,表现出了较强的艺术想象力,但从结构上,还是难免拘泥于史实,不敢在史书止步的时空中有更大的拓展,不敢去开掘湮没在历史山峦之中的充满丰富人性内涵的命运褶皱。不敢避开历史常识,对被正史删削或省略的部分进行更大幅度的想象性续写,这就使得小说在强化了史实的准确性的同时,在对史实的超越性上显得用力不足,从结构意义上说,史实在金华的创作过程中,如同缰绳,束缚了他想象的翅膀,羁绊了小说的神思飞扬。


从小说结构层面看,金华对历史题材的把握还有拓展的空间,但他对小说语言的成功转换,却令人刮目相看。金华的小说,能营造出与人物生存状 态相契合的语境,这有赖于金华小说的语言功力。金华写现实小说,用语是高度“民间化”的,直截了当,有很强烈的乡土风味:“两个麻子就着一瓶冷酒 嚼炒黄豆,祝老二心里乱七八糟的,唐老师是个‘智多星’,却也拿不出个么事办法来。唐老师叭嗒叭嗒地抽着叶子烟,直感叹,这多年你两口子晓得扯了多少皮!这回扯上法庭,要当个官司打了。走到哪里黑,就到哪里歇,祝老二灌下一口冷酒,狠狠地说。”(《十麻九怪》)。到《容米桃花》,金华的用语中则流露出某种古雅而高贵的气息。


站在凉台上,看着龙溪江对岸的山间开始泛出丝丝渐渐明朗的鱼肚子白,田舜年把手搭在唐柱臣的肩膀上,说:“五谷之躯,只有这江山能够养就豪骨。”“好一个江山养就豪骨。”唐柱臣脱口称赞,两人就这样站在凉台上,看着早晨的太阳从山尖儿上一点点刺破厚厚的云层,一点点把司城四周的山林照亮,照得街上的每一根树下都是斑斑点点琥珀一样的黄白相间的光斑……


不同的题材,对应着不同的时空背景,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中,自然会有不同的人物与景致与之匹配,要达到这种匹配如天然的效果,靠的就是语言的功力。如果说金华的《容美桃花》把我们带到了山高水长、文脉悠远的乌托邦世界,感受到一份“江山养就豪骨”的情景交融,那一定得益于他神奇的语言转换之功。


容美土司,作为小说题材,蕴藏着的丰富的文学矿藏。金华找到了一种好的语言感觉,他书写容美土司,还可以大有作为。由于作了《容米桃花》的抢先阅读者,我对金华新的小说创作,更有理由满怀期待!


(原载2014年第2期《湖北作家》,2014年6月12日《恩施日报》转载)



图源:网络


作者简介


高晓晖,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文学评论家、知名散文家,现任湖北省作家协会党组成员、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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