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
温岭是个三面临海的小城,隶属台州,拥有号称“天然音乐厅”的世界第一人工采石遗迹硐穴群“长屿硐天”,以及举世闻名的渔村古镇石屋古堡群落。
“长屿硐天”曾经举办过中国首届岩洞音乐会,而沿山而建的石塘石堡群落,成为美院学生写生的绝佳之地。
但是,真正在视觉上给我冲击的不是这些人文建筑成就,也不是旖旎的海滨风光、入画的渔村、古朴的民风,而是那遍布乡间和渔村甚至海上渔船的红色十字架。
浙江东部海岸线,一块突出的半岛,被称作东亚大陆新世纪曙光初照地。它的名字叫温岭石塘镇。
温岭石塘。
从温岭去海滨渔村石塘,大概30公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路上,不时有顶端带有十字架的白色建筑出现,远望去建筑较为简单,没有彩色窗玻璃,也没有复杂的哥特式尖顶,但是穿插在乡间自建的别墅群中,煞是惹眼。
随行的旅游局人员介绍说,那都是基督堂,秉承了基督教堂简约、重实不重形的特点,这种教堂大都是村民自己筹资建设。
温岭石塘镇是个有千年历史的渔村,由于地处火山岩地貌,又由于当地沿海匪患猖獗,当地渔民的房屋都是石块为材料,垒成碉楼,傍山而建。
远望去,浅褐色的石砖构成的石屋群落,恰似一个古堡,美术界将此地与欧洲写生胜地巴黎圣母院相比美。
就是这样一个远离城市文明的渔村,竟然到处可见基督堂。
尤为令人惊异的是,在停靠在渔港的机帆船桅杆上,高耸着红色的十字架,远远望去甚是扎眼。
驾驶舱上“荣耀归主”之类的红色大字,令人肃然起敬。 他特别介绍说,在温岭到石塘的中间地带的松门镇,建有温岭最大的基督堂,是这一带教区的核心,已经有七、八年的历史。
松门教堂。
他说,基督教在温岭的迅速传播大概是90年代末开始,也就这不到十年的时间。富裕了的温岭村民,深感没有精神寄托的困扰,基督教成为当地村民普遍选择。到目前为止大约每四个村子就有一个教堂。
我惊讶,如果按照这个比例算,岂不是基督教已经渗透进所有的村子?
他说这是肯定的。 温岭乡间的景象同我在珠江三角洲所见大为不同,珠三角遍地是佛教寺庙和拜佛的善男信女,而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似乎离佛祖比上帝应该更近。
基督是怎么超越了佛祖,进入到了这个浙东南的海滨渔村,怎样取代了佛祖的地位,渗透进了渔民的灵魂呢?
我查阅了一下资料,发现,基督教进入温岭实际上从上上世纪末就开始了。
清同治年间,基督教内地会由外籍传教士将福音传入温岭。首个温岭基督教堂始立于主后1873年,迄今已有140多年。140多年来,温岭基督信徒从最初的几人渐增至几十人,到1950年代发展到上千人。
1950年代以后基督徒遭到迫害,教产被没收,信徒转入家庭聚会。
上世纪80年代中,内地会房产逐步得到返还,信徒逐步由家庭聚会集中到教堂。今天温岭集资修建的基督堂已经有55个。
石塘的闽南后代比较多,那是数百年前,闽南渔民来浙东海面打鱼,就此落户,世代繁衍的结果。所以,按照闽南传统,当地盖有许多妈祖神庙,渔民信奉妈祖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保佑出海人平安。
在渔港,我也见到了妈祖庙,但是,无论是庙宇的建筑规模,还是数量,还是人气,同基督堂比起来都逊色许多。
2007年5月,温岭箬横大教堂新堂落成,造价2000万,基督教徒自主奉献占地20亩。建筑面积为12400平方米。
其实,比较而言,基督教在沿海广泛传播难度小很多,我曾深入四川、贵州的大山深处,在那里,我有个奇特发现,那里少数民族的文字竟然是拉丁字母。但是,当我看到山洼里那些茅草和树枝搭建的教堂时,疑惑也就消失了。
传教士不仅带来福音,也帮助当地建立了自己的文明。
我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人们视韩国为20世纪亚洲基督教传播的典范,目前有基督信众1300万的韩国,甚至被人称为基督教国家。
中国基督教的传播,也同韩国密切相关,上世纪90年代以来,韩国基督徒受主指引,频频跨海到中国大陆来传播福音。
近两年,经常出现韩国人在中东国家被劫作人质,也与韩国基督徒志愿者有关。
中国基督教的传播,在浙东南的这个小城及渔村,正在日益普及。 中国人信教,往往是基于实用主义的需要,比如信佛是祈祷佛祖保佑自己发财得子,信基督的也不乏把自己当作上帝的,比如洪秀全。
基督徒把苦难与迫害称为“逼迫”,从中国西南到东部沿海,我看到的都是基督教在逼迫中传播。我看到受到逼迫的强拆户、公益和公义人士及民主理念倡导者在基督的感召下聚集。
从简爱宣示“在上帝面前,我和你是平等的”这个信念到今天,200多年过去,平等博爱,人人平等,虽然远未实现,却是深入人心的价值共识。
其实,基督在温岭,不在于多少教堂,而在于基督教“平等博爱”理念的深入人心。温岭人从祈求妈祖,祷告佛祖,到“荣耀归主”,百多年来,传教士的宣教已经获得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