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侯
在人们的眼中,黄宗英是演员,但我一直视她为作家、记者和电视人。她的《望长城》是中国纪录片的一个里程碑。
她一作成名的文字是《小丫扛大旗》,那时叫报告文学,现在叫非虚构文学,但《小丫扛大旗》有一点不同,故事是真的,人名是虚构的。
天津宝坻司家庄回乡知青邢燕子。
她的文章对当时的知青返乡运动起到推波助澜作用,既影响了下边,也影响了上边。周恩来在一个座谈会上说:我知道宝坻三个知青姑娘,还是宗英同志告诉我的。
黄宗英的知青作品无论作为新闻文字还是作为新闻现象,都有必要读一读。
有人会问,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不是1968年的事吗?怎么1964年就写文章鼓动下乡?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1968年,而动员城里知青返乡,从韩战结束之后就开始了。标志性的事件是1955年8月9日,北京第一支青年志愿垦荒队奔赴黑龙江萝北县,建立了北大荒“北京庄”。
伟大领袖曾有著名批示:“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很多人以为是1968年写给知青运动的,其实是1955年写给河南郏县回乡知青的。
为响应领袖号召,1958年,河南推出歌颂知青回乡的豫剧《朝阳沟》。
黄宗英的两篇文章在知青运动史上,如同《朝阳沟》和“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样,也是历史坐标点。
我读《小丫扛大旗》时,已经是八十年代初,大返城已经开始,所以,那个时候读那种文字感觉有点怪。
2019年,300名共和国“最美奋斗者”里,邢燕子、侯隽双双在列,我产生兴趣,想就此做一个知青纪录片,顺便重新捋了一遍知青返乡下乡运动史,也探究一下,黄宗英是在什么背景下写作的《小丫扛大旗》?
情况是,黄宗英去宝坻参加会议,会后,她主动要求留下,继续对邢燕子进行采访。就是说,她的写作不是组织委派,不是政治任务,而是个人行为,她感动于邢燕子回乡扎根农村的精神。
同时发现在黄宗英八十年代以后的个人介绍中,这两篇文字不再被提起,这可是她成为作家的里程碑。
黄宗英是个正能量作家,她曾去青海格尔木,那里有个劳改农场,关押着一些打成右派的上海支边知识分子。听说上海来人,人们要求见她,向她诉说冤情。
但是,正能量作家黄宗英对负面情绪的倾诉没有兴趣,她拒绝见这些人。
有人说,因为过于正能量,所以,她注定不会写杨显惠《夹边沟》那样的纪实文字。
也不尽然,晚年,她对凤凰网记者的一段回忆就显得不那么正能量。她回忆,有人问伟大领袖:鲁迅活着会怎样?领袖说:要么闭上嘴,要么在牢里。(《黄宗英:我亲聆毛泽东罗稷南对话》2007年11月23日凤凰网)
她有四段婚姻,后两段嫁的是名人。一个是著名演员赵丹,一个是著名文学家、翻译家冯亦代。
1980年,赵丹临终前讲了对文艺政策的意见,写成《管的太具体,文艺没希望》发表在光明日报上。主管意识形态的领导很不高兴,说:“有个演员临死还放个屁。”
2005年,冯亦代过世。勇敢的冯亦代,临终前告诉章怡和,自己曾受命监视、报告她父亲的言行。这些他都写在日记里。
他们仨都是一生正能量,而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做出了悖于自己一生言行准则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