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
——战争中的小人物
中国文化历来有乡绅守土一说,乡绅守护本乡本土意志最坚决,也最得乡土父老信任和爱戴。
腾冲抗战依然显示这一点。
中国沦陷县城很多,由乡绅踢开县政府组建乡绅政府领导抗日,并不多见。
在腾冲国殇墓园立着两组雕像,一组是关系不睦却并肩战斗了四年的两个美国人,史迪威和陈纳德。
另一组是两个并肩抗日两年的中国老人,一个是腾冲抗日县长张问德,一个是腾冲精神领袖、民国元老李根源。胖胖的拄着拐杖的是李根源,瘦瘦的张开一只手的是张问德。
本系列定位“战争中的小人物”,讲的都是被战争机器碾压的人生故事。
张问德不算小人物,他是抗日大英雄,所以起初就没想写张问德。但是,作为个人,张问德也是凡夫俗子,不是什么真命天子,他的命运也是时代所迫,被动选择,以60多岁高龄,领导腾冲抗日政府,坚持敌后抗战,七次翻越高黎贡山。滇西反攻,他组织民工支前,保障后勤供给,对战争的胜利起了决定作用。
张问德做过龙云秘书,60岁回老家腾冲养老。日本进犯滇西那年,他62岁。
1942年5月,日本军队追击缅北溃败的中国军队,进入畹町。
军事委员会昆明行营警备第二旅旅长,兼任腾龙边区行政监督的龙绳武跑了,他去了昆明。县长邱天培撤退到腾冲北部山区。
乡绅们都聚到张问德家,要求他领导地方抗日。
张问德召集乡绅们罢了邱天培县长职务,然后一起去了腾冲北部,落脚在曲石。
我去了张问德曲石抗日政府所在地,一座普通院落,院门门楣上,挂着一面青天白日旗。门的左侧一条路直接通向山顶,顺着山路可以直接上高黎贡山。
国民政府军政部长陈诚代表蒋介石召见张问德,称他为“全国沦陷区500个县县长的人杰楷模,不愧为富有正气的读书人”。
蒋介石则亲笔题赠“有气节之读书人也”匾额。
李宗仁送他手杖一把,助他转战腾北。
1944年5月,中国军队反攻滇西,至6月,突破高黎贡山防线。
日军从腾北败退前,将腾北所有粮库的6000多万斤粮食全部烧毁,远征军16万人的吃饭成了难题。
二十集团军司令霍揆章命令随军反攻的少将参议张问德负责后勤,组织民夫背粮,解决军需。
腾北三万山民被组织起来,走上背粮之路。这些民夫大多数是妇女和四五十岁的男人,他们越过高黎贡山,跨过怒江,到怒江东岸的保山背上粮食,然后原路返回,追踪军队进军的脚步,交给部队。许多人倒在高黎贡山的路上。
腾冲光复,日伪县长钟镜秋被抓住,主持战后清算的张问德建议枪毙。
腾冲沦陷两年,钟镜秋斡旋在日军与当地百姓间,老百姓都觉得他的存在让老百姓少受好多苦。二十集团军司令霍揆章也认为,钟镜秋为中国军队也提供了很多情报,救过许多抗日将士。
张问德一句话把所有求情人问得哑口无言,他说:如果做汉奸仅仅因为没有作恶就可以不死,以后外敌再来,谁还会冒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