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一）
教育
2024-07-07 20:00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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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很小就没了母亲，在老妈5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只是一个5岁的小女孩啊，别的女孩5岁的时候还是被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可老妈就已经寄养在他的大哥大嫂家里，那时她的大哥已经19岁，也就是我的大舅舅，已经做爸爸了，所以在老妈眼里，真的是“长兄如父”。老妈的父亲在哪呢？也就是我的外公，在县里，还是一个不错的小干部，就是几乎从来都顾不上家里。他是个文化人，常年在衣服的口袋里插着两支钢笔。一年到头，老妈偶尔能见上父亲几面，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两支钢笔，老妈觉得很稀奇，这在十里八村都是很少见的，以致于我们长大后对着外公的照片，老妈讲的最多的故事就是那两支钢笔，那是“厉害”的象征。这个“厉害”里面，包含着文化、体面、权力、地位、清高……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之，很“厉害”。所以，从小，我们对戴着钢笔的人都很崇拜。很厉害的外公后来给老妈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对象，就是老爸。这个找的过程，极其讲究，主要就是看老爸轮锄头。近在县里的外公，对于老妈来说却远在天边，别的孩子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老妈却连自己的父亲都见不到。每天就是跟着舅妈，也就是老妈自己的大嫂干活，干农活，干家务活，大嫂和蔼可亲，对老妈也挺好的，可老妈心里一直都有着浓浓的忧伤和强烈的自卑。每次看到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外甥女依偎在大哥大嫂怀里，她就想掉眼泪，她也好想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痛快的撒个娇啊，可是她不能，她是姑姑，姑姑就要像个姑姑的样子，姑姑是长辈，长辈怎么能撒娇呢？于是老妈像长辈一样生活，一方面活出了女汉子的气势，一方面又是小媳妇的畏手畏脚，这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只是这份自卑，深入到骨髓里，胆小，怕事，不敢有任何的期望，即使老妈的本性是自信，是开朗是活泼是灵动，可是因为寄人篱下，即使是自己的亲大哥，这份自卑也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信强烈的碾压，让自信被深深的压抑，对应的就是内向，呆板，她似乎被生活桎梏住在一个笼子里，只能按部就班的在笼子里生活和散步。而后来老爸和我们的出现，让老妈成为了妻子，成为了母亲，她的本性逐渐舒展。所以，一直以来，在我们的眼中老妈的性格呈现出奇特的生态，她很强势她又很温柔，她很勇敢她又很胆小，她很善良又很刻薄，她很活泼又很老实，她很真诚又很虚伪……全都是一对对反义词。婚后不久，老妈就觉得生活不一样了，空气不一样了，天空不一样了，当家作主的感觉真好，老实木讷的老爸几乎什么都依着老妈，老妈只觉得甜蜜。虽然只是和大家一样的先婚后爱，可能对于一个母亲早亡父亲基本不管寄人篱下的女孩来说，婚姻可能就是她的救命稻草。而且，幸运的是，虽然老爸没有所谓的“出人头地”的本事，却忠厚老实，为人善良，对老妈也好，又是一把干农活的好手，这也算是外公给老妈做的最重要最正确的一件事了。老妈本来在舅舅家就是什么活都干，特别能干，所以成家之后的这些活计她也不觉得难，虽然日子还是比较穷苦，可两人相亲相爱，一起把小家营造的倒也温馨有爱。说起老妈的能干，那真不是吹的，各种农村活儿就没有不擅长的。在老家，女孩只是“锅边转的“，可老妈这个”锅边转的“却什么都会做。小到洗衣做饭，大到砍柴放牛，直到现在，村里的女孩有谁不爱干活的，不管多大年龄，是女娃还是懒婆娘，她的家里人都会拿老妈来做榜样，老妈就是农村里”别人家的孩子“。煮饭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做的事情，有的男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煮饭，当然在农村没什么高科技，就是用柴火煮饭，现在都是。虽然现在我们给老妈买了煤气灶配好了煤气罐，可她一年到头也用不了两次，就是用了也还是我们回老家时用的。农村煮饭还有大锅，原来煮饭的灶都是黑的，煮一次饭，都会把自己弄得黑头土脸的，老妈都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已经用板凳垫着煮饭了，是很多农村小女孩的必会技能啊，这是现在穿着公主裙玩着魔法棒的同龄小女孩无法想象的。农村小时候是没有什么洗衣机的，更没有什么自来水，一开水龙头那水就哗哗的流出来，那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洗衣服要么在家里打水洗，要么去到一条小河或者小溪边上洗，条件好的，家门口或附近打了井的，那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一般水井都打在大树边，在井边洗衣服又清凉又不累，晃晃悠悠的用麻绳将空桶缓慢均匀地往水井里放下去，下放到水桶底部与井水水面平稳贴合为止，并将水桶贴合一边井壁，这时可将手中的绳子轻提起并稍微用力向贴合井壁的相反方向来回一甩，让水桶整个翻转过来，下沉到井水中。待整个水桶完全下沉到井水中，并可在用绳子均匀用力缓慢上提，打上来就是满满的一桶井水啦。清凉的井水一桶又一桶倒进大木盆里，洗衣都变得好玩了起来。夏天的时候老妈是很喜欢的洗衣服的，可能小孩子都喜欢玩水，冬天就不行了，那小手冻的，都会长冻疮，五个手指头肿肿的像五个小胡萝卜，又痒又痛，那滋味可真不好受。老妈小时候，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在家里都养猪的，不像现在是统一养殖。因为当时不养猪就没肉吃啊，平时吃的肉都是过年杀猪留下来的，杀猪的时候吃点新鲜肉，后面的肉都是做成风干肉和腊肉，腌得很咸很咸，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改善伙食的时候就割点肉下来，那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就那已经是非常奢侈了。有的家里养得比较多的，可能有五六头猪,如果遇到要读书的时候，要卖上几头大猪才能交得上学费。喂猪当然成了农村孩子必备的功课，老妈也不例外，那时候也不喂饲料，是喂猪草，就是去地里找来的猪草。每天老妈都要负责喂猪，先要去割猪草，老妈总是很快就能找到一大片，灵巧的双手又快又有力，然后小小的身体背着一筐大大的猪草走回家，到家后要切碎煮熟了喂给猪吃，一扔到猪槽，猪就抢着吃，看着它们抢食的欢快，老妈心里也溢出满满的成就感，不觉得累了。挑水这个就不用说了，刚才说了农村是没有什么自来水的，所有人家的水都要去挑，挑回来放到自己家里的缸里面，每天才会有水用的，挑水也成了老妈的必备技能。只要缸里空了，老妈手里又没有别的活的时候，她就会抄起扁担水桶就去挑水，老妈还小的时候只能挑小桶，而且每次只装半桶水，要挑很多转，才能把家里的缸装满，但是等到10岁以后，她就开始挑大桶了，虽然还是装不满，她也坚持去挑，到了13岁以后就完全跟大人一样了，看着她轻松，其实肩膀都给磨破了，老妈一声不吭，咬着牙来回走，直到把水缸挑满，换做现在十几岁的孩子是很难做到的。老妈最爱的活就是放牛和收菜了！不管男孩女孩，在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喜欢放牛，不过这样的时候不多，老妈很珍惜。等到老妈10岁之后，每个月都会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她先和小伙伴一起骑在牛背上去山上，到了有很多草料的地方，把牛赶到那儿就一起去玩了，那是老妈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不仅可以和小伙伴玩，还可以摘摘野花什么的，毕竟是小女孩呀，也爱美一会插头上一会别耳朵上，大伙儿笑啊，闹啊。等牛吃饱了，再赶回家就好了。最怕的就是有时候牛打架，牛不听话乱跑的话，那就比较累了，要追着跑着去把牛拉回来。收菜，老妈就更喜欢了，无论是挖红薯还是扳苞谷，收花生，都让老妈有满满成就感和充实感，她也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内心很激动很感动，激动的想落泪，可能是日子太苦了，有点粮食不容易。每次把地里一个一个红薯挖出来，老妈都小心地扒开旁边的土，像珍宝一样将胖嘟嘟的红薯放在筐子里。到了苞谷收获的季节，那也是最累最忙的时候，老妈一点都不怕，苞谷地里面蚊子又多，叶子又戳,每次去里面出来脖子脸上到处是红的，老妈一点都不在意。收花生更是如此，收回去了，还要一颗颗的摘下来，每一粒老妈都小心的放好，就是不那么饱满的或者有一些空瘪的也舍不得扔掉......老妈还只是一个孩子啊，细嫩的小手却早就长满了老茧，闲下来了老茧又自己破掉，老妈会用手轻轻的撕掉那些死皮露出细嫩的皮肤，过了一段时间，这块皮肤又变得又厚又硬，再破，再撕，周而复始......宛若老妈粗糙辛苦的童年和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