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4日
下午2点，离开西格纳吉小镇前往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
大巴向西，沿河谷穿行，时而盘山上下，崖深路狭险峻情景寻常见。看我们的格鲁吉亚胖司机娴熟地操纵着车子。山绿水清，但路上车不多，路况也似比阿塞拜疆差了一些。
近3小时，来到第比利斯郊区。我们先去了圣三一大教堂。
大教堂位于Mtkvari（库拉河）左岸Elia（伊利亚）山上。它始建于1995年，完工于2004年。是世界上第三高的东正教大教堂，现在是格鲁吉亚东正教母堂，可以说是格鲁吉亚的精神图腾。
一进门，就见到恢弘大气，庄严雄伟、高高在上的大教堂。经过长长的通道，爬大坡大阶梯，才上到教堂台面。米黄色四层堆叠的设计显得宏伟中带着朴素与平和气。主建筑高100米，从第比利斯各个角度几乎都能看到。
远远可见它的金顶。据说7.5 米高的穹顶，全部包着纯金。导游说，这些黄金的一半是由格鲁吉亚人自发捐赠的。考虑到这个国家还比较穷，考虑到全国只有300多万人口，这一点还是很让人钦佩的。
从边门走进大教堂。主厅高大，地面铺设大理石瓷砖，祭坛用马赛克装饰。墙上挂着许多圣像壁画。我们在一幅圣像前驻足观赏，有大量的真宝石镶嵌在上面。
与我所见过的多数东正教教堂比，它显得更朴实庄重。我印象最深的东正教教堂，应该是俄国的几所。在我的审美中，排第一的是位于莫斯科红场南侧的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排第二的是圣彼得堡的滴血大教堂和喀山教堂，排第三的是位于克里姆林宫内教堂广场上的圣母升天大教堂。据说，世界上最大的东正教教堂，是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的圣萨瓦教堂，世界上最高的东正教教堂是莫斯科基督救世主大教堂。这些我全都参观过。此外，我还参观过不少有特色的东正教教堂，例如，最初也是东正教教堂，后来变成清真寺，最后成为博物馆的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圣索非亚大教堂，乌克兰基辅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法国尼斯的圣尼古拉大教堂，等等。相对于那些扁圆顶和洋葱顶的东正教教堂，圣三一大教堂显得不那么华丽炫目。
站在教堂外面的高台上，举目远望第比利斯和四周的群山，想起传说中宙斯囚禁普罗米修斯的地方，就是格鲁吉亚的高加索山上，别有一番滋味。
我们从旁边的小路下来，走过钟楼，若干小礼拜堂和小树林回到集合点。
之后前往16金刚柱。导游用虽然但是的句式，几次说了在中国被广泛传播的“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的马克思语录），但是却有旅游价值的话。在国外旅游，毫无疑问，教堂、清真寺、佛寺都是重要的旅游景点，即使在中国，寺庙不也是主要的旅游景点吗？这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我想顺便指出的是，那句话其实是俄国版的马克思语录，并非马克思原文。
查马克思的原文，出自《黑格尔法哲学导言批判》。马克思从年轻时起就有批判宗教的思想，他说这句话时才25岁。但是马克思在批判过程中也注意到了宗教的某些社会功能。马克思的德文原文直译过来就是：“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要了解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只要多看几遍上下文就知道，马克思一直在说，宗教对人民心灵的抚慰和镇痛作用。马克思的意思是：宗教是人民苦难的一种镇痛剂。传到俄国，这句话变成了“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在马克思的原话里面加了两个字“麻醉”。加这两个字的人当然也是在中国受到尊崇的人。这两个字一加，你也可以辩解说，意思没有大变，但至少有点小变吧？马克思的意思，宗教是镇痛剂，但俄国版的马语录变成了宗教是麻醉品。马克思话中原来不明显的负面意思就被突出了。从俄国传到中国，文字没有改，但是文化背景有些变化。一是由于1840年以来的中国近代史以及对近代历史的解读，鸦片是毒品，而且与民族屈辱连在一起。鸦片在中国虽然也一直作为药品在使用，但在1949年之后通常的大众语境中，说到鸦片总是负面的，就是毒品。而鸦片作为镇痛剂或麻醉剂的功能常常被忽略了。所以，在语言传播的过程中，马克思关于宗教是镇痛剂的话，先变成了麻醉品，进而变成了毒品。你觉得意思是否有变化？我给本科生讲哲学原著课和信息论的时候，都用过这个例子，说明在思想和理论传播过程中，因为信道的污染，信息混进噪音的可能性及其机制问题，借以强调读原著的意义。
车行不久就来到十六金刚柱，又称格鲁吉亚纪事纪念碑。
导游只给40分钟。我望着高高的阶梯，显然有相当难度。不过，还是试着快步不停歇地攀登。结果很理想。50多岁时，医生就说我的冠状动脉堵塞了2/3。我从家里去系里上课，要走一个大坡，每次都是气喘吁吁，胸闷。20多年过去了，我的心脏功能没有恶化。我上楼爬山的能力固然差，但是与自己50多岁时比，并无退步。这当然部分归功于我的健康意识的苏醒和对心脏保养的重视。
上到顶部平台，16金刚柱立即展现在眼前，气势颇宏大。它被称为“格鲁吉亚巨石阵”是有道理的。16根高30多米的青铜柱子，组成一个方阵。每根柱子由三部分组成。大体上，底部浮雕的内容是宗教人物和场景，中部是一些格鲁吉亚历史上的重要人物，顶部则是描绘格鲁吉亚人的节日庆祝、粮食与葡萄丰收等日常场景。
在那儿可以俯瞰第比利斯海。其实只是一个水库，或者说是人工湖。但平静的湖水呈现的碧蓝色，还是养眼得了不得。另外两边是第比利斯美丽的新城区。平常只有鸟儿才能看到的美景，我们享受了那么一会儿。
晚餐是吃中餐。在格鲁吉亚第一餐饭就享受中餐，也是一件意外喜事。
等饭吃时，看了一会儿微信。有人在群里说，关于战争，我们始终站在文明一边。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有缺陷。关于战争，有两个观察和评价维度。一个是性质的正义与非正义性；一个是文明程度接近或不同的国家之间发生。一个文明程度更低的国家打败文明程度更高的国家，和一个文明程度更高的国家灭掉了文明程度更低的国家，后果会不一样。蒙古侵略并灭了南宋，是更落后的文明侵略先进的文明。而近代以来，中国遭受的往往是文明更高国家的侵犯。但无论哪一种情况，无论后果如何，发动侵略战争的那一方，都是不正义的。抵抗侵略的一方才有正义性。
晚饭后乘大巴前往第比利斯市区入住酒店。路上看到群里发来的一篇关于就业问题的帖子。经济下行引发的失业潮，其实是社会稳定最大的隐患。我们退休的人暂时还感觉不强烈，在职的人就不同了。经济下行有多种原因，显而易见的表面原因之一，有民营经济的艰难环境和外资的撤离。政府一直在公开宣传要保护和鼓励民营经济，要更高水平的开放，但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做相反动作。我于是想起来文革中批判的剥削有功论。刘卫黄那么早就看到了资本的某些积极作用，还算有点见识。他固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词说出来。但即使他用了合适的语词说出来，就能避免挨批吗？
2024年6月26日晨追记于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