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是全世界最大的服装批发地，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纺织面辅料专业市场。在这里，你几乎能找到服装产业链上所有环节的工厂，每个环节都如同精密的齿轮，相互咬合，推动着整个市场的运转。
市场波动和商业转型让这座服装重镇以复杂的姿态向前裂变着，在这些生长裂缝中，我们找到了一些令人惊喜的故事。他们是普通人，懂得将广州强大的供应链优势变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安稳地存活下来。
《卖家》淘金产业带走进广州，看看服装行业的创业者如何逆流而上。
文/成如梦
编辑/郑亚文
广州，很多人形容它是一座“又土又洋”的城市。
作为一线城市，广州2023年的人均GDP超过16.16万元，仅次于“北上深”。因服装供应链发达，这里的外国模特和外贸商店随处可见。在广州太古汇，你可以见到全球首发和各种限量款的奢侈品。
但同时，这座城市也有着巨大的反差感。在繁华的另一面，城市中某个密密麻麻的狭小档口，也可能支撑着规模上亿元的生意；除了动辄千万的奢侈品大牌，你也可以在十三行服装批发市场买到时下最潮流且便宜的新衣服。
广州，以极其包容的姿态容纳着一切形式的时尚。
蝴蝶公主2019年第一次来到广州。狭小的档口织带挂得密密麻麻，巨大的仓库面料摞成了山，小小的纽扣也有着它的专属地带，这一切让蝴蝶公主感到兴奋与着迷，“当平凡的东西数量足够多时，她们就不再平凡”。
2020年她在这里创办了自己的品牌“蝴蝶公主”。她从生活中找寻灵感，将大胆夸张的色彩设计成一件又一件的奇装异服。她讨厌重复的设计，试图转变常规的设计套路，广州街头的商贩名片，不同的奢侈品符号都是她的创作素材。
过去几年时间里，蝴蝶公主用设计表达自己，大胆又张扬。有人看不懂，只觉得丑，认为她哗众取宠。但也有人欣赏她的才华，彷佛通过作品进入了蝴蝶公主视野里的广州，那个时尚的、混沌的、迷失的、交融的、大众的广州。
蝴蝶公主眼里的广州
蝴蝶公主是北京人，但她对北京的探索却很少。
在她的记忆里，学生时代的学业忙碌，假期和钱都很少。她在昌平区五环外的回龙观长大，初高中时在海淀上学，需要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而周末只有一天，要在家里写作业。上大学后，她去三里屯逛街，才第一次感受到北京的繁华，“闪着霓虹的高楼随处可见”。
2019年，蝴蝶公主第一次来到广州。在她的感受里，“同为一线城市，广州的制造业和零售的繁华程度是扑面而来的。你可以在一个城市里面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每个地方会有它的专属功能性，比如说这里就是做衣服的，那里就是专门卖鞋的，还有单独的工厂区，一切都是在为生活服务”。
而后来的蝴蝶公主也选择了广州作为了品牌的起点。
“广州的服装产业链发达，从设计、打版、生产到销售各个环节都有涉及，每个服装产业链上的环节甚至是扣子都能有单独的售卖区域，在这里做服装所需要的投入成本会少一些，哪怕卖的不好，也可以维持品牌的运转。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生活成本也相对较低。”她说。
2020年，她一边上学一边开始了她的生意。
“刚开始做衣服的时候，我是非常自信的。但越做越觉得做衣服其实特别难，每一个细节都很难。你选择什么样的面料，什么样的工艺，连印花都有超级多种选择。如果只做一款还好，但如果要量产，还要考虑实穿性。而且每次重新做一件衣服，就要从头再来一遍。很庆幸，广州发达的服装产业链给了我很多试错的机会。”蝴蝶公主告诉我们。
而在学业结束之后，回到广州定居的蝴蝶公主，也将这里的十三行批发市场、钟表城、皮具城、广州塔等都变成了她的设计灵感。
在她看来，大多数从事服装工作的人，都是把服装当做一门生意在做，不关心穿衣的风格，也没有人去挖掘背后的原因。而她想做的是更独特的设计，传达自己的语言风格，她讨厌重复的设计。
看不懂的时尚
从开始做衣服到现在，蝴蝶公主受到过不少质疑。
她将“财神到”壁画印到旗袍上，花花绿绿的颜色让人误以为回到了20年前，还有印有“性感女人”的红色吊带，印着“两袖清风”的蓝色衬衫，具有冲突感的设计让很多人表示不能理解。
但这正是蝴蝶公主一直以来的设计态度，“穿主流审美的衣服不过是被动追寻潮流，独特性才是稀缺的”。
近两年来，奢侈品品牌“Miu Miu”几乎成为“富家千金”潮流中的代表品牌，在社交网站上话题性十足，财报数据也十分亮眼，2023年销售收入同比增长58%。但同时，各式各样的“Miu”图案也出现在了广州的各大批发市场上，“被打造的上流阶层的幻想最终通过这些批发市场流淌到了千家万户”。
蝴蝶公主也因此产生灵感，在辅料市场收集了几十款各不相同带有“Min”字样的纽扣、绣片、织带等辅料，通过扫描排版做成了裙子的印花。在她看来，这条裙子是幽默而亲切的。
当然也迎来了更多不同的声音，有人觉得这条裙子解构消费主义，从选择元素到赋予意义，再到重组重现，展现了消费主义赋予物品意义再重塑价值的过程，认为她有设计天赋，也有人表示不喜欢看不懂。
同样让人看不懂的，还有一条“奢侈品裙子”，上面印满了假奢侈品品牌标签。蝴蝶公主在广州十三行批发市场、钟表城、皮具城附近收集了很多做假奢侈品商家的名片，最后做成了一条裙子。她幽默又诙谐地诠释自己，用一种略带冒犯的美表达自己，也表达着另一面的广州。
作为一线城市的广州，光鲜亮丽，珠江边高耸入云的小蛮腰和天际线是它的标志性建筑。但在蝴蝶公主的设计里，也呈现着广州的另一面——厂房彻夜运转的机器，路边排排支起的招工信息。这些对立的概念在现实中交织在一起，诠释着她眼里的广州。
“就像你在街上看到的外贸商店。它们的招牌是非常典型的比较土的排版，但它们的内容又是非常国际性的，还有很多国际友人来这里做生意。这就是属于广州又土又洋的部分。”蝴蝶公主说。
更靠近生活
在过去，蝴蝶公主更多的时候是反流行的，“如果这个风格和元素太流行了，那我就不做了。所有人都在做的东西，我再做还有什么意思”。
相较于零售，批发生意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衣服的成交价格也基本固定，20元一件的上衣动辄卖出十几万件。即使是做设计，跟随市场流行的变化，模仿市场上的畅销款也是最简单的方式，但蝴蝶公主仍然选择了更难的那条路。
在她看来，时尚是用来玩的，服装也不仅仅是一件物质产品，它也记录了历史的发展，是个性和自我表达的工具。而她也用服装传达着信息，无论是“财神到旗袍”，还是“MinMin裙子”，或是“奢侈品裙”，都是她对时尚的理解与解构，“如果没有自己的语言和风格，你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品牌”。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和别人做一样的东西。那么多人在一起竞争，你要么比他质量好，要么比他便宜，要么比他会营销，这三点做到哪点都不容易，还不如做一些独特的设计。”蝴蝶公主告诉我们。
但在联系工厂的时候，她也经常因为量产的数量太少，工厂不给做，要么就要让她等很久，“这是最委屈的事，明明自己是给钱的人，但经常要求着工厂才能开工”。
只是如今，做了几年衣服之后，她也开始有了更多的关注点，“服装在表达自己的同时，也需要兼顾一下市场的喜好。很多产品的设计本身也不是为了美而生的，它只是一个概念，但除此之外，也需要一些适合大众的设计作为系列中的主打款”。
今年蝴蝶公主也迎来了她的第一个爆款—“黄金万两裙”，他将“黄金万两”做成了裙子的印花，加上层层叠叠的荷叶边，非常修饰身形，单款卖出近1000件，更是被许多社交网站上的网红上身穿着去了全球各地。
而蝴蝶公主也在继续做新的设计，最近她刚刚去伦敦开了快闪店，做了新的产品系列。市场永远在追求流行，有更多的订单就意味着更多的收入，但蝴蝶公主仍然希望能够更多地表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