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火连坡｜边山河的晚秋
乐活
文化
2024-11-19 08:54
湖南
作者简介：周继志，湖南澧县人，1965年生，曾当过民办教师、工人、团干、企业管理人员、报纸副刊编辑。出版有散文集《回望故乡》《故乡的异乡人》《故乡散记》等三部，是当代“新乡土写作”代表人物，文集《故乡的异乡人》曾获第九届丁玲文学奖一等奖。长茅岭紧邻边山河。母亲盖的院子，还有菜地，都在长茅岭。她搬到边山河住了，因为冬季边山河的房子要暖和一些。那是我姐的房子，母亲本不愿意去住，但我父亲去年冬天在那里住过一阵，喜欢房子的地暖。我们搬去边山河时，还是中秋，天气炎热，长茅岭的橙子还泛着青光。母亲仍然要去长茅岭种菜。基本上隔几天就去一次。我是免费的司机，她去种菜的时候，我必然会去长茅岭。来来去去，不经意间，长茅岭的的橙子开始变黄了，橙园边的油茶花也渐次开出花了。油茶树长在橙园中间的道路两侧，当初与橙子树一起栽种，现在已经长出一人多高了。枝繁叶茂，开起花来，就像一棵花树。油茶花的花瓣呈白色，花蕊则金黄，一朵花就像一件工艺品，颇有质感。它是作为行道树栽种的，一棵一棵，立于路旁，路上也就飘满了油茶花的花瓣，厚厚的一层，把一条山道，染得雪白。这样的山道，散步是说不出的惬意。若开车，就会碾碎很多的花瓣。我每次进出长茅岭，经过这一段有茶树的道路时，就有些忐忑。我小心翼翼地开车从路上驶过，生怕车胎碾碎了它们。要不是进出长茅岭只有这一条路，我实在不忍心开车从这条路上走过。湘西北的节气，通常晚秋雨水要多一些。秋雨绵绵，油茶树吸满了水分，开花就格外地旺盛。人们一般以为油茶树一年要开两次花，第一次是春天，再一次则是秋冬，其实，并非如此，不过是油茶树花期漫长而已。它的花期，是从先年的9月可以绵延到次年的3月的，这样就给人一种印象，以为是它一年可以开两次花。对于一棵油茶树而言，开花为的是孕育果实，每个花芽，一旦开过了，整个花期就不会再开。而且，早开与晚开，结出果实的概率都很小，10月上中旬到11月开出的花，结果的概率最高，结出的果实才饱满。油茶花盛开的季节，按照季令，应该是初冬了。湘西北秋冬交替的季节，你说进入冬天了吧，确实，气温已经低到可以穿冬衣了，然而，说是晚秋，也未尝不可。红色乌桕叶，还很浓密的挂在树干上，枫香树则普遍变黄，黄豆有些还没有收割，像一张金色的装饰画铺在田畴的一隅，温馨而满眼诗意。阴天多，雨水也多，却不是急风疾雨，很多时候，雨丝细得肉眼不可以看见，只有看见地上地上湿漉漉的了，才知道天正下雨呢。我住在边山河边，最喜欢这个季节的河水。河水清亮，湛蓝湛蓝的，可以看清河床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并没有起风，河面上却泛起一层层涟漪，那是河水流动形成的波纹，抑或是鱼群游动搅乱了平静的水面，总之，因为这些水波，你会觉得河水十分灵动。一台红色的拖拉机在河边的田地里耕耘，那是一个叫澧阳坪的河套区域，面积大得不能说一望无际，但视野开阔是绝对真实的。这些新翻的土地，澧淞村将会种上石菖蒲，间种棉花。现在在做基础设施，除了平整土地外，还在安装排灌设施。这一片土地，处于洈水水库的泛洪区，本来不适合做种植，但土地那么好，闲置起来实在可惜，谁也舍不得撂荒。要种好这样的地，防洪措施成为首要问题。在澧阳坪与洈水之间，有一道拦洪大堤，大堤的一侧，还修建了几个机埠，一般性的洪水，都不会对这片区域造成危害，反倒是天旱时，澧阳坪用水会成为问题。洈水的河床要低于澧阳坪，无法对澧阳坪做自灌溉，因此，要靠喷灌设施。从我住的地方，经过边山河大市场，然后上到拦水大堤，是我偶尔散步的路线。前几天才见大堤一侧的土地平整出来，再见时，就有一片一片的绿色覆盖在上面了。那是新种的石菖蒲。石菖蒲是澧县唯一获得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称号的中药材，其分布范围主要在甘溪滩、火连坡、马头铺几个山区，而边山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澧县石菖蒲的核心产区。从澧淞村开始，上溯整个边山河河谷，石菖蒲种植面积大概占到澧县石菖蒲总面积的一半。澧淞村占据这个地缘优势，发展石菖蒲产业，除了种植外，还准备打造石菖蒲交易市场。石菖蒲与油茶树有很相近的地方。油茶树秋冬之际开花，秋冬季收获果实，而石菖蒲，也是在秋冬季最适宜栽种，而收获，也是秋冬季最好。不过，油茶树一年可以摘果一次，但石菖蒲需要两年多的时间才可以采挖果实。比起春华秋实来，油茶树、石菖蒲都需要一点耐心，但比起油茶树来，石菖蒲更需要多一点的呵护。石菖蒲四季常绿。到了秋冬季节，难免会有一些老叶枯萎，因此，这个时节的石菖蒲，往往青绿与焦黄相杂，即使是新种的石菖蒲，栽种时已经择去老叶，种下去后，外围的一圈，其叶梢仍然不免会变黄。这其实是大自然的魅力，毕竟是晚秋了，渐渐低下去的气温，会改变植物的生长环境，这时，很多常绿植物的表面会生出一层蜡质，这应该是它们抵御寒冬的一种方式，那些分泌不出蜡质的叶片，就成为黄叶。我觉得这正是这些植物的可爱之处，它们生逢其时，并不孑然独立，它们也会有对于时节的奉献。我漫步在洈水拦河大堤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感受到晚秋时节的边山河，其实并不仅仅只有叶红叶黄的斑斓，它在孕育着一个乡村新的未来，以及石菖蒲带给这个乡村未来的无限多的可能。我并非边山河的土著，我不过是边山河的一位闲客。如果说，长茅岭是外公外婆的生息之地，血脉之情让我在那里可以找到安逸，但边山河，实在就是因为身处其中之后生出的种种感动使然。比如，我和澧淞村的党总支书记张健清的相识，就可以证明我的感动还是有些道理的。那是新冠疫情最为紧张的时候，我一个堂叔从湖北过来，他没有做核酸检测，边山河大堤的检查站要求他与澧淞村联系，他找到我，而我那时在澧淞村还不认识几个人。检查站提供了张书记的电话，我打过去，他几分钟就赶到了检查站，按规定问明情况，得到堂叔将补测的检测报告发给村里备案的承诺之后就放行了。这么一件事，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有原则也敢于担当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你与他打交道，怎么能没有好感呢？其实，我对他最大的好感，还是他有产业兴村的梦想又有一股子实干精神。他说栽种石菖蒲，除了技术和市场外，主要是要防止干旱。不几天，他就开始土法上马，组织人员安装排灌设施。试用的那一天，我正好在现场，只见五只喷头吐出五条水花，交错喷洒在做试验用的石菖蒲地块上，一会儿整个地块都变得湿漉漉的了。这是他与村民一起自己设计的土办法。边山河不缺水，缺的是如何将水灌溉到地里的设施。当然，边山河也缺钱，张书记之所以土法上马搞灌溉，资金是个瓶颈。好在张书记有实干精神，实干，总会有干成的那一天。有几次，我和张书记在拦洪大堤上相遇，我们会聊会儿天，聊一些与石菖蒲相关的事。在他的产业计划里，拦洪大堤两边长满杂树荒草的土坡都会被利用起来，全部种上石菖蒲，还间种一些枳实作为行道树。拦河大堤几公里长，那样的话，这条路就成了澧淞村的一条致富路。拦河大堤与河床交界的地方，辣蓼花密密地挤在一起，它的枝叶原本是哑红的，现在已经是暗红色，细白的花粒也有些灰白了。辣蓼花的生命力真是了得。它是边山河晚秋的一种色彩。那么，当它的身边种上石菖蒲之后，河景就会多出一种色彩，那样的晚秋，景致理所当然地会变得更加丰富。我曾经给张书记提议，要他给这条路取个名字，叫菖蒲路。乡村的道路鲜有名字，给一条路命名，本来不是十分必要，因为它将被石菖蒲包围，它会成为另一种模样，甚至，它会成为边山河晚秋的网红，有个名字，就当是方便人们去那里打卡吧。张书记的答复是，等把石菖蒲种下去了，路名就自然出来了。编辑：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