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兰读博两年半后,我终于第一次回国,待了十周,过了一个完整的年。那段时间里,我大多宅在家中,静静地享受久违的宁静。
回忆这段时光,最让我眷恋的,竟然是从街头走到巷尾的那些片刻。熙熙攘攘的街道,熟悉的面孔,一如从前---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街坊邻居,即便多年未见我,但他们看一眼就立马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在做什么,清楚我家在哪,父母做什么,甚至熟悉我家的亲戚。这样一种根植于生活的熟悉感,对如今的我来说,竟变得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怀念。
多年来,我走在远方的街头,左手右手各拉着一个大行李箱,背后一个大背包,胸前还挂着一个小背包。穿行在陌生的城市里,人潮汹涌,那些擦肩而过的面孔,既不熟悉,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走在其中,却与所有人无关。
如今,已是我在国外留学的第八个年头。期间,没有一个外国人能顺利拼出我的中文名字。与其反复纠正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发音,或是在无数次他们喊出那个扭曲的名字时,我甚至没意识到是在叫我,我干脆欣然接受了另一个“行走江湖”的名字:Lexi。对外国人来说,这个名字简单易记,发音也无比顺口;对我而言,它更是一种隐喻:“乐希”时刻提醒着我,作为远行客,孤身在外,更要保持快乐和希望啊!
偶尔,我会自嘲自己“生性凉薄”。从高中住校到如今海外留学,人生的半数时光我都在独自行走,每隔两三年便要迁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构建新的社交圈。
两三年的时光,刚好足够结交一两位挚友,情谊渐深之时,却突然意识到告别的时刻已经悄然而至。起初,我总是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可当这样的离别经历多了,我才明白,每一次告别,其实都可能是永别。
远亲不如近邻。独身漂泊在陌生的远方本已充满挑战,有限的社交能量,终究还是要倾注在眼前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人身上。而那些已经告别的去往远方的朋友们,身边也会有新的挚友。我们短暂的深交,终将化为永恒的怀念。
渐渐地,我变得“凉薄”,不再执着于永恒的情谊,而是更加珍惜每一次短暂的相逢。当朋友们热血澎湃地说来日方长时,我的心里却已经在默默计算,这或许是我们此生倒数第几次,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次把水言欢了。
对于那些甚至没来得及最后一次仪式感告别的旧友,我以前常常感到伤感与遗憾,常常想,如果没有选择远方的道路,是否我也会拥有许多“永远”的朋友,不必再在一次次重复的自我介绍中,期待能与某个灵魂产生共鸣,而后又在短暂地深交后,永远地告别。
正是这些告别和迁徙,成就了如今更加独立、坚韧的我。我不再执着于固守什么,而是顺其自然,活在当下。
正因为短暂的相逢如此珍贵,如果我知道初见已是我们倒数几次的交集,我还会愿意投入时间与真情吗?至于那些让我感到不适的人,又何必在意、不舍呢?
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若注定只是萍水相逢,我会选择谁作为我的过客?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于:我是谁?我要什么?我不要什么?
多年的远行,赋予了我一双隐形的翅膀。我能够随时放下已经拥有的一切:熟悉的环境、难得的深交、习惯的日常生活。我也能打破对自我的固有认知,从零开始,重塑新的生活。
天地宽广,而我,无限自由。
在这半生的漂泊中,我遇见了许多令我心动的人,但每段故事都以相似的方式终结:萍水相逢,怦然心动。然而在喜欢还未转化为爱时,我便踏上远行,或对方离去。我们的故事,总在浅浅的心动阶段戛然而止。
留学期间,我结交的大多是同样漂泊的朋友。即便我在此地停留更久,他们也会在不同的时间段继续他们的旅程。即便偶尔与本地人建立友谊,我们也明白,当我收到新的录取通知时,这段关系便会迎来终结。
每当有这样的念头:为了某个人放弃来之不易的录取,或为了对方的世界砍掉自己的翅膀,放弃随时远行的自由,我的翅膀就会隐隐作痛,提醒我:你确定要为了别人亲手砍断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翅膀吗?你确定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放弃向往已久的远方吗?正因这双翅膀生得不易,它带我成为现在的我,所以,每一次的答案都愈发坚定:不!我不允许任何人砍掉我的翅膀,包括我自己!
在这漫长的漂泊中,我逐渐学会了如何在告别与相逢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偶尔深交,常常擦肩,总是告别。这淡淡的伤感,虽如影随形,却也赋予我更坚定的内心和对自由的执着追求。那些浅浅的相逢与短暂的深交,最终都化作翅膀上日益丰满的羽毛,带着我,连同回忆一起打包,飞去更远的远方。
真正的自由,不仅在于能够随时放下,还在于能够随时拿起---拿起未知,拿起梦想,拿起勇气,拿起野心,拿起孤独的代价。
远行客,偶尔深交,常常擦肩,总是告别,唯有翅膀,永不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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