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传辉
「车越来越大，越来越好，
但再也没有第一辆车给我带来的乐趣。」
记得买第一辆车是2002年，距今20多年了。20年期间买了五六辆车，就像人的初恋，唯有第一辆车让人记忆犹新。
2000年左右，汽车的普及率还大多限于机关单位，也只有老三样车：桑塔纳、富康、捷达，价位都在十几万元。彼时买一辆车可以买一套房子，在郑州1997年买了一套房子，均价1000元/m2,120m2,也就12万元，一辆车甚至比一套房子还贵，买车是奢侈品。
买车只是做做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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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去北大进修，同班的一个同学，开了一辆丰田佳美（现在改名为凯美瑞，其实还不如叫佳美），让人艳羡。上学时，学的看板管理及库存管理都是丰田的案例，所以对丰田车犹为好感，传说丰田车皮实开不坏，所以对那辆绿色的2.2排量的佳美像梦想中的情人。然而佳美是进口车，30多万元，2000年，我全部家当也不值30万元，但并不妨碍佳美在心中种草，我甚至将佳美的照片当作电脑屏保，以期早日能拥有一辆。
及至2001年我结婚，曾经梦想在结婚的时候买辆车，一个农村29岁的大龄青年，结婚要体面一些，但那年做生意赔的差点把内裤当掉，不要说买车，连彩礼都没有。
2002年，经过一年多休养生息，兜里终于攒了些银子，恰好大众新推出一款新车Polo,一改原来桑塔纳千年不变的形象，（普桑据说是大众历史上单一车型卖的最多的一款，有赖中国庞大的市场，十几年不变的车型，风靡中国十几年）。Polo一上市就带着新人类的小巧精致，圆润的屁股，呆萌的前脸，1.4排量，轻盈灵动的助力方向盘，后排空间虽不够宽大，但也足够二人世界用了，娃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那时买车尚没有加价的恶习，只是半遮半掩要加装汽车贴膜。看了大众4S店里有一家贴膜店家，老板很江湖，老板娘巧舌如簧，指挥几个小兄弟，看着生意兴隆，第一次买车不知深浅，就让她家来贴。老板娘把胸脯拍的双乳肿胀，说她们家的贴膜技术，市场上她家说老二，没人敢说第一。说话间，几个小二正在手忙脚乱地贴膜，用吹风机吹熨新帖的车膜，老板娘正在现场讲解，只听“砰”的一声，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老板娘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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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驾驶技术基本上是用新车练出来。当时并不会开车，驾驶证是一千多元买来的，担心自己开到沟里，带了个会开车的朋友，一起去提车。他开了一圈帮我加了油，才小心翼翼地开上路，那时马路上车少，停车场空旷，路边也可以随便停，才使我这样的新手有停车之地。
大众4S店第一批分了五辆车，到了三辆，前两辆一个被郑州人提走了，一个被新乡人提走了，第三辆被我提走了。
做业务时认识公安局长，给他要一个5对称的吉利牌号。
车是蓝色的，我并不喜欢。但能拥有一辆车已兴奋异常，哪顾得上车的颜色。街上车少，显得马路亦开阔，偶在小街道里，迎面过来一辆Polo，车里坐着一个美女，于是鸣笛示意，对方亦鸣笛，像老友见面寒暄，又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会车的一瞬间，会心一笑，哦，原来你也开Polo。
如今街上车多如蚁，路怒症的笛声此起彼伏，即使遇到同款兄弟，也会怒目相向。
买了车有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春节开车回家过年，在拥挤的小镇街道上，看到一个高中女中学，打开车窗，拼命挥手致意，等那个女同学到了车前，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是刘传辉吧，你现在给谁开车？”
有了车，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小了。
一天傍晚忽然想去山上看看秋景，说走就走。到辉县郭亮南坪山脚下，天色已晚，顺着坑洼不平逼仄的山路往山上开。第一次开山路，盘山路绕来绕去，都是胳膊肘弯，弯越来越急，坡越来越陡。在郭亮崖壁公路上，头发都要竖起来，屏住呼吸，全身僵硬，想停下里，又不敢停，洞内漆黑一片，不知前路如何，想折返而归，又无法调头，何况三四十度的坡道，停车就会往下滑，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往上开，时间似乎凝固，吓得媳妇在一旁噤若寒蝉，屏住呼吸，如临大难。
幸而悬崖公路的尽头，是郭亮村一个平整的谷场，村子里灯火闪烁，那是写生学生未眠的灯。将车停下来，两股战战，手心是汗，不知道怎么开上来了，从车上下来，站在谷场上，像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如脱重负。
打开车门，放开车上的音响，最大的音量，齐秦的歌久久回荡在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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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发现车上的天线不知被谁偷去了。去了4S店一问需要200元，顿时觉得开了人家的车，就像上了贼船。4S店一再告诫，必须是4S店保养买配件，那时普通人每月工资三四百，花200元买根天线，觉得太贵了。心里诅咒那个偷天线的人，又恨恨地想，人家偷我的，我也去偷一根，就像高中饭桶里经常偷碗筷一样，一把不锈钢勺子能在所有的饭桶里转一圈。
一个漆黑的晚上，我准备实施作案，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帕萨特，目测天线应该和Polo一样，看四下无人就准备上去拧下来，谁知刚碰了一下车，车上的报警声大作，吓得我魂飞魄散，撒丫子就跑。回来很久心里仍砰砰直跳，做个毛贼真不容易，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看看我的小心脏，这么高危的职业是做不来的。只好忍痛又去买了一根，此后又陆续被偷去过几次，幸而配件除了4S店也能买到仿制的水货，凑合能用。
那辆Polo开了好多年，去了好多地方，给家庭带来了很多快乐。车虽小，但也排上很多用场，给人结婚支过好儿，去信仰茶山采茶当货车用，拉着大大小小摄影装备，跑了很多风景。大多的朋友还没有车，有人来借车我也从没有觉得车像男人的小老婆一样吝惜。
后来陆陆续续买了好几辆车，车越来越大，越来越好，但再也没有第一辆车给我带来的乐趣。
刘传辉
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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