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与你见字如面”
周四晚上,我重看了一遍《百万美元宝贝》,全片中女主麦琪眼神中第一次出现绝望,是已经瘫痪的她躺在病床中期待和家人见面,结果家人来了以后只希望能榨干她的剩余价值,接过她手里的财产。
而且话说得那么明白:我们希望在你死之前,把房子过户,这样你就能尽到照顾一家人的义务了。
此前,麦琪还和教练说,过些天,妈妈会来照顾她。
她的妈妈,完全不在意她,言语中也没有她,只有近期和长远的个人利益。少小离家在外一直打工的麦琪,多年来以野蛮生长的姿态在城市中养活自己,她会悄悄带走顾客剩下的食物,被人看到时,掩饰性地说带回去给狗吃。
其实,是给她自己吃。
爸爸去世比较早,想来之前最爱她的人,应该就是她爸爸了。那之后,在和教练加深关系前,世界上基本没第二个人在乎她。可能她心里还残存着对亲情的善念,通过打拳赚了钱以后,她心心念念,要给妈妈买房,要尽孝,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那天,她和教练说,我买房了,提过的那套,准备送给我的妈妈。阳光明媚的一天,教练开车带她回去办这件事。见到妈妈后,说了买房的事,结果妈妈一脸不乐意,说你这样的话,我可能就没法领低保了。
“我靠什么维生,我病了怎么办,领不到低保日子可怎么过,谁让你买房的?”
麦琪问妈妈:你看过我打比赛吗?
妈妈说:人们知道你的职业后就会嘲笑你。
把她引以为傲,并且视之为生命的东西,踩到地上摩擦。
这已经不能用“扫兴父母”来解释了,因为在妈妈的心里,并没有把麦琪当女儿去看。旁边还站着冷漠的妹妹,说没有家具怎么住?麦琪只能补:没事,我之后会准备好;我会继续打钱;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打更多钱;妈妈,你应该过上好日子……
什么感觉呢?哪怕给路人花钱,还能听个响,收到对方的几声谢谢,而她给自己的家人花钱,对方的态度全是冷漠,甚至还有丝丝恶毒。
麦琪也不开心,但那时她还没绝望;真正打破她所有幻想的,是瘫痪后家人来抢夺财富的丑恶嘴脸。
麦琪喜欢打拳,她的梦想是成为职业拳手,站在擂台上去打比赛,那时的她,已经过了三十。找到了她后来那个亦师亦父亦爱人的教练,起初教练根本懒得搭理她,觉得她是闹着玩的,直接劝退完事。
可麦琪不走,她办了会员卡,一个人在边角默默打拳。动作不对,发力不对,不会脚步,没有体能,教练过去讽刺她,她也只能报以微笑,说自己真的喜欢。面对嘲讽,一开始是微笑,接着是低头,后来还有一次小小爆发。
她说,我就是喜欢这个,我想打。
我理解的是,除了打拳,她已经再没什么可以去追求的了。人活着,有时候就靠那一口气续命,在毫无出路的阶段,那口气,就是指路明灯。可能教练也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而且那段时间他最爱的拳手也离开了他,他本身也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排遣和寄托。
也许这样处理,是另一种现实主义,更扎心,更冷酷。这样的安排,告诉我们,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成功,也不是所有付出都会有特别好的回报,像极了一直坚持一直奋斗,后来发现想做个开心点的普通人都比较难的我们。
在命运面前,不甘、绝望、斗志,彻底没用,那么坚强的麦琪,最后主动选择了死亡。
但这就是结局吗?
是,但也不是。
回顾麦琪的一生,她自己说过一句很精准的话——我见识了整个世界。我可以理解为她在走之前是不后悔的,她追求过热爱,取得过非常好的成绩,受过万众瞩目,实力接近顶级,燃烧过,也辉煌过。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麦琪,教练特别绝望,情感无处释放时,还怼了老友几句。老友和他说的话,更打动我。
他说:麦琪走进那扇门的时候,除了胆量她一无所有。她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可一年半以后,她却能够争夺世界冠军,这是你的功劳。每天都有人死去,拖地的时候,刷碗的时候,但是你知道他们脑海里最后一刻闪现的是什么吗?“我从来没有过机会”。因为你,麦琪得到了属于她的机会。如果她今天死去,你知道她最后一刻的念头是什么吗?
“我成功过。”
有的人,依旧星光熠熠;但更多人,与终身的伤病为伴。
辉煌时,是人生;落寞时,也是人生。生活就像电影中的情节变换一样,前一秒,也许你还在享受掌声,后一秒,你就再也爬不起来。于是我理解了教练一直叮嘱的,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这种话,听的时候,不觉得是个事;但真遇到事情,后悔也就晚了。说真的,这两年我一直想买辆摩托骑着玩,放20岁时想也不想就买了,但有了家庭后,反而畏手畏脚,怕摔车,怕受伤,怕影响家人的正常生活。之前有个朋友,就是因为骑车过快,在路口与骑车相撞,最后的结果是截肢与瘫痪。这个事情对我触动很大,导致我现在过马路,即便路灯亮了,也要确保安全再往过走。
麦琪离开后,教练去了哪里?
我的感觉是,教练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块,随着麦琪的离开,也坍塌了。
想来这就是一部好电影能给我们带来的多重感受,即便冲击力强烈,但却不过分渲染,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让我们自己去品味。
我欣赏麦琪为了梦想而努力的样子;
欣喜于她站在梦想的擂台取得的一次次成绩;
遗憾巅峰之际的陨落;
但也记住了她最认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