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⑤:一个人出生了,意味着一个世界也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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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06 06:30
浙江
大家好,今天是麦家陪你读书的第2700天,共读的是第380本书——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作品《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我是克林索尔,你还记得我吗?就是那个曾向你真诚地讲述1919年夏日故事的人。那年,有三件事的到来让1919年的这个夏天,变得非比寻常、独一无二;从战争回归生活,从桎梏回归自由;南方的氛围、气候和语言;一个如同恩赐般从天而降的夏天。当然,那个夏天在我自画像完成的那一天画上了句号。但在此之前,我也曾同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我有和你说起过,我的故乡——德国吗?如果没有的话,那么现在说给你听也一样。此刻,我的眼睛告别德国式的屋顶、房梁和山墙,告别一些熟悉的故乡风物。离别在即,我将把这片故土那浅淡又浓烈的爱意,完全付诸画中,我画我心。因为我是一个游牧人,崇拜流浪、变化和幻想,不愿将我的爱钉在地球某处。在我看来,若我们的爱滞留某处,成为忠诚和美德,这值得怀疑。曾经,我既想成为诗人,又想成为市民;既想成为艺术家和幻想者,也愿同时拥有美德,享有故乡。我用了很久才明白,人不可能同时成为并拥有两者。我明白自己是游牧人,不是农夫;是追寻者,不是持有者。是的,我是游牧人,漫游者。现在我已经接近阿尔卑斯隘口,这是一个边界。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典型的北德乡村风光便戛然而止。更进一步地说,德国的语言也就此淡出。跨越这样的边界,感觉甚是微妙。这或许是因为超越安稳、蔑视疆界是我们这类人通向未来的路标。作为一个漫游者,我天生就蔑视疆界。我认为,若有足够多的人像我这样蔑视疆界,战争和封锁就将不复存在。真的,没有什么比边界更可恶、更愚蠢的了。尤其是在战时,边界就是刑罚和牢狱。对于漫游者来说,这无疑是极大的煎熬。我不由得想起,自己曾长时间恪守心中僵化的神明与教条,对世间疾苦犯下共罪:因对自己施暴,因不敢走上释然之路,我为这世界增加了罪与苦。事实上,释然之路既不向左也不向右,它通向自我内心。此间唯有神明,此间唯有和平。当我明白这一点时,我经历了一场象征着死亡的梦境。彼时,生命已似废墟,深藏于幽暗之中,笼罩在无尽的阴霾之下。然而,在这片荒凉之下,却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生命之火。活着这件事的本质,没几个人有勇气敢打破砂锅问到底。说穿了,我们对死亡的恐惧,正是因为我们活着,或者说是,因为我们孤独地活着。但史铁生说:“孤独的心,必定是一颗充盈的心。”那时,我并不懂其意,直到我在隘道最高点驻足。只见,路向两边的山坡垂下,水也向两边流淌。山南山北的路在此交会,手牵手,却又通向两个不同的世界。那一刹,我释然一笑,不仅是嘴角上扬,更是灵魂深处的微笑,是眼神中的温柔,是全身肌肤的舒展。当我用与以往不同的觉知来感受,那从田野中缓缓升起的香气便变得更精微、安宁、敏锐,更练达,更感恩。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更加贴近我的内心,表达更丰富,层次更细腻。我不再追求画朦胧远方的幻色,而是专注于眼前的所见所得。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也就是说,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心智打开,我的双眼也学会了如何去欣赏世界。这时,世界越来越美。世界越来越美了。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我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在我印象中,这样的顿悟时刻并不多。上一次有如此深刻的体验,是在经过一条布满桥梁与瀑布的路时。其实,这条路我已经走过无数次,但在战争期间的一次经历尤为特别。我匆匆穿过乡间小道,赶往火车站,最终按时到达目的地,开始了新的任务。其间,战鼓擂动,军官们吼叫,而我必须拼命奔跑,许多和我一样的人也必须从世间的各个山谷中跑出……一个大时代的开启,我们这些可怜动物飞跑着,时代一直在变大。整个路途中,桥下溪水在我心里呜咽,凉凉夜空奏出疲倦,一切都特别愚蠢悲哀。现在重游故地,回忆起那晚从这里踏上离别之路,忧伤便从远方袭来。那里的蔚蓝与芳香,并不懂得战争与嘶喊。生活中那些曾经扭曲折磨我,常用沉沉恐惧堵塞我心的一切,都将不再发生。伴随最后一次疲惫,和平会到来,母性的大地会接纳我。并非迎向终结,而是迎向重生。会有一次沐浴、一场小睡,老旧枯朽的在其中沉没,青春新生的开始呼吸。正是因此,我愿重走这条路,带着不同的感触,聆听小溪,凝视夜空,一次又一次。坦白地说,我所攀登的山峦,跋涉过的河流,邂逅的人以及经历的故事,都是我生命的肌理。正如那句话所说:“每个人独特的气质里,都深藏着他们阅读过的书籍、踏遍过的土地以及深深爱过的人。”如今你眼前的我,是无数个片段与体验的结晶;而你亦然。我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各自历经漫长旅途后的交汇点。无论在舌尖上还是在脚跟上,无论在快慰中还是苦痛中,只要能感受到内在生命的颤动就是好的。感觉到我的灵魂是活着的,千百种幻想蕴藏于千百种形式中,在牧师或游子、厨娘或屠夫、孩子或走兽中,当然也在鸟儿、树木中。后来,我对生命又有了新的感悟:故乡、和平、生命以及人生的种种,不仅仅局限于某片土地、某个时代或某种状态,更是一种超越时空界限的广阔心境。一旦这种心境被唤醒,便意味着我们已经触及了生命最原始的本质。倘若这话是真的,那么我愿成为巨人,头贴在阿尔卑斯牧场的雪上,被山羊围绕,脚趾则在下面的深湖中拍打。我就这样躺着,永不起身,任指间长出灌木,发间长出阿尔卑斯玫瑰,我的双膝是山丘,身上是葡萄园、房屋和小教堂。我就这样躺了一万年,向天空眨眼,向湖水眨眼。当我打喷嚏,便掀起一场风暴;当我在上面吹口气,雪便化了,瀑布跳起了舞。如果我死了,世界也就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我会穿越世界的海洋,去摘一个新的太阳。史铁生说:“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同时,他还提到:“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听我叙说至此,你是否和我一样,对他的前一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又是否好奇,我有哪些事是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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